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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生看着洪生问,
“洪生,你去了不?”
洪生还没回答,村长先开口了,
“洪生他是打鼓的,肯定得去了!”
“那我也去!”
“行,就算上乐生一个!”
正月十五这天早上,七点钟人们就在大队院里集合了,前一天发的戏服都穿上,有扮老头儿的,扮老太太的,扮媒婆的,扮书生的,还有人扮丑生的,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喜子前一天拿给乐生的是件小媳妇儿的红棉袄,这红棉袄一穿,胸前绑个塑料娃娃,后面背个小篮筐子,远远一看,以为是谁家小媳妇儿回娘家了;踩高跷的裤子都是统一的,长长的刚好把高跷盖起来,根据扮相的不同,裤子的颜色也不同;小媳妇儿配粉裤子,书生配绿裤子,老头儿老太太配黑裤子,媒婆子配红裤子,留下一件挑的没人要了的,那就给“丑生”穿。到了镇上统一的出发地,一村儿挨着一村儿,村里人多的,那可就气派了,光扛旗子的方队就有二三十人;桥头村虽然与镇齐名,可惜只是个小村,不过大姑娘小伙儿也一个个扭得不输气势。
人潮早已在路两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过来一队,评价评价,鼓个掌,叫声好儿,看个热闹,图个开心;来的晚的,个子矮的小孩子,大人们领着左窜右钻,挤在人缝里,看上一眼,都能开心一天。90年代的村里人,快乐简单而纯朴,这样一年一次的大“聚会”,似乎谁也不愿错过,人群外面是卖糖葫芦的,卖烧饼的,卖牛腰子的(牛腰子是发酵的面炸出来的比馒头小点的吃食),还有卖棉花糖的;有些小娃儿一手拿着糖葫芦,看见棉花糖又走不动了,扯着大人非要让买,被年轻的妈妈骂上两句,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可还是死活不走,大人们气得屁股上拍两巴掌,最终还是让小娃儿如愿了;冻得红彤彤的小脸儿,泪还没干,笑容就绽开了,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个棉花糖,满足的不得了!
太阳一落山,灯就陆陆续续的亮起来了,各村各厂展出来的花灯,大大小小排了整整两条街道:有十二生肖的,有金元宝的,有大玉米棒子,还有鲤鱼跃龙门的……看完了大灯笼,还有小灯笼,小灯笼挂一排,灯上贴了谜语,猜对了可以把灯拿走,这叫“猜灯谜”;换下戏服的乐生,此时穿着他过年的新衣裳,围着他的大红围巾,戴着他的兔毛耳罩,拉着洪生看看这个,还想摸摸那个,跑一会儿,就回头冲洪生笑一笑,好不欢乐;
“洪生,这是个甚灯了?”
“这是个葵花灯!”
“洪生,这个我认识,是个老虎灯!”
洪生一路笑眯眯的跟着,乐生的眼里全是灯,他的眼里却全是乐生,人们挤一到了,他就悄悄的用身子给挡开,边说,
“小心点!”
走的踉跄了,他赶忙过去把人拉着,边说,
“乐生,慢点儿跑!”
红色的围巾被人群挤散了,他又把人拉到个角落处,边给重新围好边又说,
“乐生,冷了不?”
到了“猜灯谜”的地方,两人一路胡猜八蒙的,还给猜对了一个,得了一个小圆灯,外面糊的是白色的灯纸,灯纸上画的是嫦娥奔月,乐生喜欢的不得了,一路上拿着,都舍不得松手。
正月尽了,地还冻着呢,这时候的人们还不怎么忙,晌午前坐在门灯的石蹲儿上,媳妇儿们手上针线翻飞,说点东家长,道点西家短,也是一种消遣。
洪生今年二月没歇着,这个时候正好是跟着师傅做木匠活儿,农历4月,村里二婶子的儿子要娶媳妇儿了,跟他们师傅订了一套组合柜,这两天他们就在二婶子家给做活儿呢。想着自家的那张小圆桌都裂好几个缝了,得了空,洪生把自家的一根榆木扛了过来,休息的空档又做了个小圆桌,圆桌做好了以后,先漆一层薄漆,为了美观,还会在上面用颜料描个草啊,叶啊什么的,之后再上一层清漆,这样子即好看,又耐用。乐生看着洪生拿了颜料就问了,
“洪生,你这是干甚了?”
“画个竹叶,好看么!”
“洪生,你还会画竹叶了?”
“嗯,就会画个竹叶。”
“洪生,我也想画了”
“你想画甚了?”
“我想想才知道了”
“行,那就你画!”
乐生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画什么,洪生就边干活边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蹲在小圆桌旁思考,过了一会儿,乐生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站起来进了二婶子的屋,又过了一会儿,出来时就开始动笔了……洪生这边的工刚完,乐生那边就叫他了,
“洪生,你过来看看”
过去一看,真是彻底惊呆了,红嘟嘟的三颗樱桃,紫盈盈的一串葡萄,青亮亮的两颗大苹果,旁边还有黄澄澄一爪大香蕉;樱桃是褐色的杆儿,葡萄是绿色的叶儿;这时歇下来的师傅也把头凑了过来,一看便夸道,
“呀,乐生画的可真好了,谁教你的?”
“我自己教的!”
“可是个伶俐娃娃了!”
“洪生,好看了不?”
洪生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好看,真好看了!”
二婶子从屋里端着水出来,招呼三个人休息,过来看到乐生的画,也忍不住夸到,
“妈呀呀,看人家乐生,可是长了一双巧手手了,这画的就跟我家年画儿上一样样的!”
乐生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只能一个劲儿的往洪生身边靠;他二婶子又问了,
“乐生,你还会画甚了?”
“不知道!”
“要不到时候给我们家根子(她儿子)把这柜柜(组合柜)也画一画?”
乐生抬着眼看洪生,只见对方笑着说,
“乐生,你要会画,就先在纸上练一练,画好了,再给二婶子画画柜子,行不了?”
见洪生开了口,乐生就点了点头;
二婶子这事儿可上心了,把家里有限的画儿啊,报啊的,都翻了个遍,找到一幅“梅兰竹菊”就拿给乐生去看;一个多星期之后,柜子装订好了,漆了薄漆,乐生就开始画了;四门开的组合柜,面上分别是“梅兰竹菊”,上完清漆之后,这柜子仿佛就给提了一个档次,把二婶子开心的,跟洪生说,
“洪生,你看乐生也辛苦了,不行给他算算工钱?”
洪生连忙摆手,说,
“不用不用,二婶子你可客气了!”
二婶子也就客气了一下,没再提工钱的事,说实话,要真算工钱了,她也舍不得;到了下午,洪生跟他师傅收拾工具,二婶子偷偷把乐生叫到屋里,开了个罐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