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她仍在意犹未尽地把她的故事讲下去，可他说，他必须走了。燕鸿将军穿过那一条狭窄的山隘，听着女人美妙而哀婉的歌声回到营中，他的营帐外面的士兵已经恹恹欲睡地闭了大半个眼，不停地打盹。凯伦公主寂寞的心一直漂泊在世界的尽头，而如今它像找到了归宿一般，她觉得无比的畅快和喜悦。准确地说是由于一个男人唤醒了她真实的自己，以前那个可以称之为肉体的东西现而今令她也不以为然了。她获得的充实的体力和不休地精力在塔中可能会一筹莫展，然而她的灵魂获得了智慧，她知道怎样把不竭的资源运送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用自己巧夺天工的心境去净化每一寸污土，但愿上帝使她如愿以偿。

　　 国王的陵墓仍在缓慢地建造之中，成千累万的罪犯低头忙碌着，在皮鞭和自然环境的剥蚀下他们仍然为国王的那个诺言而一丝不苟地工作。蓬莱仙岛浮在海面上像所有人希望地那样它充当的有时是大海中一块浮木的作用。在天与海的交合处，仙岛赫然耸立着，如同架在两座山峰之间的吊桥。燕鸿将军矢志不移地倚在象牙塔上听故事，凯伦公主故意把它拖得缓慢使其具有神秘色彩。因为她有时只对他说一句话：小王子真是个很好的孩子。这就是一个晚上他听来的故事。他从来没有清楚地看到过她，因为他总是晚上才有时间来，白天他负责陵墓的修建和监督。她也从未看清过他的脸，只觉得他面容英俊。或许他们只是这个神秘仙岛上两个含冤莫白的孤魂野鬼，现实不存在，可是士兵们确实看到他们的将军也确实听到女人美妙而哀婉的歌唱，看来这两个人的确存在。

　　 “凯伦，我记得我可以这么叫你，请给我讲一个故事吧。”他恳求她，捂住她的双手，她把双手从铁窗格里伸出去让她握。“凯伦，给我讲一个你不知道的故事。”他无理地恳求她，一个人怎么可以讲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呢？他补充说：“一个没有尾巴的故事。”她欣然同意了，她说：“就讲一个渔夫和一个美人鱼的故事。”他摇着头说：“不，不要，我知道那个故事。”她想了想，说：“一个海螺的故事。”

　　 很久以前，世上到处都有仙女的痕迹，因为那是个仙女遍布在每一个角落的世界。仙女都是美丽的，可是有一个名叫卡洛丽的仙女却生得很丑。她有一脸的麻子，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她常常总是被其它的仙女所嘲笑。她因为没有一个好伙伴，所以每天每夜地坐在海滩上，悲伤地流泪。有一天涨潮的时候，冲到她脚边一个彩色的小海螺。她把它拿到耳边倾听，她笑了，她听到里面传出大海波涛轰击礁石的声音。她想如果她把自己变小不就可以更亲近地倾听了吗？于是她这么做了，变小然后飞了进去。可是她听到的声音还是那么远，于是她用力往里飞，里面暗无天日，没有方向。然后她知道一定是自己迷了路，她悬在暗无边际的黑夜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起来。其实她只要往后飞一段就可以飞出去，可是她觉得自己真的迷了路，一定要有人来接她才能出去，于是她就永远的留在了这只小海螺中，她的哭声跟着波涛一起传出来。有一天，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同样丑的女孩子捡起了这个海螺，她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哭泣，自此她也跟着哭起来，两个孩子的哭声交叠在一起就变成了大海波涛的轰鸣。

　　 “这的确是个神秘的故事”他说：“这是我听过的最神秘的故事，仙女大海哭声和丑孩子。”她低下头听他短促的呼吸，他的呼吸虽然短促但像大海波涛那样汹涌不止。她脚下的竹笋重新又长了出来，她抬起左脚压在右脚上，告诉他：“女孩的哭声永远不会停止。”他迅速地看了看塔里的凯伦，转身走到离塔几步远的三叶草丛中拔出剑。他做了一生中最荒谬的举动，他举起宝剑向塔门上的黄铜大锁奋然砍去。他用力地又砍几下，那把锁依然纹丝未动地挂在上面。“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喊着跪在地上，他听到凯伦在唤他。“燕鸿将军，不用白费力气了，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她看到手握宝剑而无能为力的他颤抖着声音说：“它太结实了”她用力捏紧窗格子上的铁栅栏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他诚恳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救您出去。”这是他对她的誓言，这个誓言起初只是怜悯这个关在暗无天日的塔里的女人，后来由怜悯而经过某种偶然发生的事件转化为一种爱，只是现在这种爱离他还有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