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每当歌声响起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都竖起耳朵倾听,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布命令,明亮的月光烘明了整个岛,一丝一缕的月光铺洒一地,寂静地蔓延。他披上铠甲带上宝剑,大步流星地踱到帐外。值夜的士兵向他鞠躬。他循着歌声向巨石山缓慢地走去,四下的暮色黑涌涌地沉淀成了月光的影子。他的脚步沉重地压在草茎上,那些在他脚下的草像一个个勇士一样悲壮地死去。他的思想现在集中在一个点上,他要看到那个神话般的象牙塔,要看那个曾经是公主的女人,这就是他的思想。我也在思索驱使他接近象牙塔的想法是如何一步步紧密联结的,我实在很难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他走到巨石山脚下,歌声近了,空旷而苍茫的歌声像是从天穹上传下来的,在他头顶萦绕。他越过几摊石碓终于看到两山之间的狭窄缝隙,他必须穿过缝隙才能进到众山之间的峡谷,因为可以说象牙塔在一个峡谷之中,以他穿着铠甲的身体根本无法穿过这个狭道。他脱掉铠甲整齐地叠放在岩石上,侧身钻进狭道,一只手握着剑。狭道上方是天边无际的苍穹和巍峨的山顶,他一只手抚摩着石块一边前进,地上有散落的石块,女人的歌声就是从狭道里传出去的。他渐渐地感觉到歌声离他越来越近,再往里走,狭道变得宽敞起来,也一点一点明亮起来。他贴着石壁静听女人嘹亮而忧伤的歌声,近在咫尺。他有些害怕而颤抖起来,再往里走,就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空旷之地。地上三叶草的叶片闪闪发光,中央那座乳白色的象牙宝塔屹立其间,一侧有个小门锁着。他须绕到另一边才能看到窗户,这个哀婉的歌声就在耳边反而觉得更远了,他轻声轻气地逼近宝塔。而这个女人,她也没有发觉一个男人已经闯进了她的领域。他突然地站在了窗前他的脑袋正好高出窗台半尺,能够让她看到他黑漆漆的头部,然而他还是失望了,他原以为囚禁在塔里的女人看到他会吃惊地哭或者大叫起来,然而她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是停止了歌唱。她安静地看着这个黑色的僵止的人影,真的这么年来第一次看到有人站在她面前,在窗户下面呆呆地望着她。她看到了他手中的宝剑,她明白了,凛然地笑了起来:你是父王遣来杀我的人?他莫名其妙地站着,没有说话。她接着说:来吧,打开门一剑刺死我。她微微闭上了眼睛等着他,他看不清塔里的一切,只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当他理解了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是来杀她的刽子手时,他扔掉了手中的剑,单膝跪地,惶恐地说:我无权伤害公主的性命,我相信国王也不会。他低下头,沉着地想了想,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她睁开了眼,告诉他说:你起来吧,我早已不是公主,我父王没命令你来杀我,那你来干什么?
“灵魂,公主,是灵魂被您的歌声打动叫我来的。”他想了想说。
“你是一位将军?”她满腹狐疑地问。
“是的,燕鸿将军。”他回答说。
“你喜欢我?”他觉得她问这个问题很幼稚,或许她仍然停留在童年时代,因此他装作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口吻说:“喜欢。”
“你过来,靠近窗户,让我摸摸,我得确定这不是一个梦。”
他不置可否地走上前去,站在窗台下,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一步之隔。她把手从窗缝里伸出来捂在他脸上,抚摩。他站着一动未动地任这个落难公主的手揉搓,那双手又凉又滑地盖在他脸上。他第一次感到被女人抚摩的怪异,如同从自己身体抽走一部分冷空气一样。这个落难公主一生一世都要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塔里,一想及此,他突然地对这个公主产生了怜悯,不折不扣的。他有一种可怕的想法,他不敢想下去,因此他猛的向后一退,闪开了她的双手,她的双手之间立刻就变得空洞而伤感。他说:“我会再来看你的,公主。”然后转身朝那个钻进来的缝隙口大步离去,一只手握着剑。身后那个美妙而哀婉地歌声再次响起,他停下想了一会儿,然后返回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