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魏柏的死-(1)

　　 乔伊惊得很长时间都没说出话来，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要不就是脑袋也出了问题。

　　 “你开什么玩笑呢！虽然他看起来心情不好，但你也没必要咒他死啊！”

　　 实在不满唐佳倪的口气，同时自己心里也在惴惴不安着，乔伊只好吼了唐佳倪一句，试着安慰自己。声音太大，小姑娘都被惊到了，还特地跑出来看了下。

　　 唐佳倪没理乔伊，只是捂着脸自顾哭着，哭得乔伊的泪水也忍不住流下来。

　　 “你个白痴，什么都不懂！”

　　 哭了好一会儿，唐佳倪才开口骂了句乔伊。

　　 被骂了，乔伊非但不觉得恼怒，反而觉得得到了些安慰。她和唐佳倪有一句没一句地对骂着，两个人骂得毫无逻辑，只是在借这种对骂舒缓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种绝望我曾见过，只是开始不愿意相信。等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就知道了。”

　　 “我们能怎么办啊？就这么看着吗？能不能想想办法？要不把魏老师追回来吧？我们再试着给他疏导疏导？你别坐着啊！快起来啊！快和我一起把他找回来吧！他肯定还没走远！操你妈！你快起来啊！”

　　 乔伊说得激动，站起来推了唐佳倪一把。

　　 唐佳倪被推得疼了，也站起来拉住要往外跑的乔伊，对她吼道：“我们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早就放弃了！你以为你的一句话就能救得了他吗？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唐佳倪喊得破音，泪水仍旧止不住。

　　 乔伊内心无助到极点，和乔帅死的时候一样无助。为什么每次知道了有人想放弃自己的生命，却没有办法阻止，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甚至等待着，在时间里备受煎熬。

　　 “没办法的，我们救不了他，他自己都放弃自己了。”

　　 唐佳倪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乔伊想起躺在病床上的乔帅，想起他对待生命的态度。可是，魏柏和他不一样，她觉得魏柏是被逼向绝路，而乔帅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找你，但是能肯定的是，他是来找你告别的，或是，借你向曾经的某个人告别的。”

　　 “你他妈别说了！别说了！”

　　 乔伊甩开唐佳倪的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声嘶力竭吼了声。明明知道魏柏的生命将逝，可为何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为什么？！

　　 唐佳倪和乔伊坐在院子里哭着，两个人不时再激烈地吵几声，吵完了又各自沉默。小姑娘频繁地跑出来看一下，担心得很。

　　 最后，项禾见唐佳倪好久都不回去，到乔伊店里来的时候，见了哭泣的唐佳倪，二话不说把她带回了家。

　　 唐佳倪回去后，乔伊就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傍晚有几个人来买东西，见了乔伊这副模样，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小姑娘也很无奈，只好对顾着解释说老板朋友出了点事儿，老板心情不好。

　　 晚上七点半，小姑娘要下班了。她将超市架上的货物补好，又将地扫干净，才出去推了推乔伊。

　　 “乔伊姐，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那什么，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太伤心了。”

　　 乔伊僵硬着身子，机械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小姑娘自己家里也有事儿，即使再担心乔伊，也实在不方便在超市继续陪着她。

　　 小姑娘走后，乔伊忽然开始头疼，她颤巍巍站起来。坐得久了，身上的骨头全都僵硬了，走的时候不小心左脚踩了右脚，摔趴在地上。

　　 桌子被撞了一下，魏柏喝过的空啤酒罐子晃动了几下又听不见了声响。

　　 乔伊揉了揉摔疼的手腕，慢慢从地上支撑爬起来。她捏着钥匙将大门锁了，末了还望了眼隔壁项禾的卤味店，店关了，但是房子里还有一点光，他俩许是今夜在这边过夜了。

　　 锁完大门，乔伊将家里的灯全部关了，而后又坐回阳台里。她也不披个毯子，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坐了一夜。

　　 满目黑色，周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乔伊仍旧僵硬地坐着，坐到浑身酸疼却仍不愿动弹。

　　 桌子上的东西她没敢动，全都保持原样，像是只要等到天明，就会看到魏柏仍旧坐在她对面，小口小口喝着啤酒，卖着呆一样。

　　 细细想来，她与魏柏也就只有初中三年的师生情。

　　 那时的魏柏腼腆害羞，不管班上谁跟他说话，他总会脸红。虽然脾气好，性子温和，但是班上也没多少同学喜欢他，有个别男同学私下里还骂他娘娘腔。

　　 到底该怎么去形容他呢？乔伊想了很久，仍旧无法在脑海里那些少得可怜的词汇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乔伊觉得，魏柏就像是初夏开在路边的婆婆纳。扁扁的一撮，开着小小的蓝色花，存在感极低。沉默而又努力地寻求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孤独地绽放，再孤独地死去。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不曾刻意向世人展示过它那蓝色小花拥有的精致。

　　 魏柏，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远远见了，会觉得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温暖的味道。走近了，又能发现，这种温暖里其实包含着隐忍的苦涩。若即若离，并不是一个能轻易向别人展示内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