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事微凉-(1)

　　 乔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睁开眼就看到沈白的睡颜。发现自己是枕在沈白的大腿上，身上还披着一件大衣，乔伊挣扎着便要起身。结果，刚动了一下，右手面的皮肤就传来紧绷感，抬头看见旁边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才了然。

　　 “你还是躺着吧。输液还没输好。那小伙子累得够呛，也才刚睡着。”

　　 乔伊偏过头，只见桌前坐着一位老大爷，正慢悠悠地喝茶看报。

　　 “我怎么了？”乔伊开口问了句，气息虚得很。

　　 “低血糖加高烧。输完液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两天就没事儿了。”

　　 乔伊怕碰到针头，小心地躺下，枕在沈白的大腿上，睁眼就能看见他的嘴唇和鼻子，心情十分微妙。她偏过头，面向诊所外，但见外面黑乎乎的，很没有安全感，便又转过头面向沈白的肚子。约莫过了一会儿，脖子又难受得很，像有人捏着脖子僵硬着不让动一样。乔伊躺平了，直面沈白的睡颜又想躲。

　　 翻来覆去折腾个不停，沈白模模糊糊“啧”了一声，拍着乔伊的脸让她别动。沈白的手冰凉，对发热的乔伊来说正凉快。乔伊舒服地闭上眼睛，一会儿也睡过去了。

　　 在诊所值班的大爷从开始就在留意乔伊的动静，怕她一个不小心碰着了扎针的手。见她又睡过去了，哼唧了几声，抖了抖报纸，表情很不爽。这半夜的值班就算了，没宵夜没电视看也算了，但为什么非得看两个小娃子腻歪。大爷身体不好，受不了这刺激。

　　 乔伊再醒来的时候，沈白不见了，大爷正在帮她拔针头。她从长椅上直起身子，盖在身上的大衣也顺着滑落。

　　 “大爷，还有一个人呢？”

　　 大爷把废弃的针头和输液瓶扔进垃圾篓，愤愤地说：“走了！”

　　 走了？乔伊有些蒙了，沈白走了，那她怎么回去？走回去？这大晚上的，还生着病？

　　 “谁说我走了！”

　　 沈白手里提着东西，从门外跑进来。只是出去买了碗热食，怕乔伊醒了饿肚子。大爷说她有些低血糖，沈白知道乔伊最近心情不好，估计也没好好吃饭。

　　 “喏，我骑车去夜市的小摊儿上买了碗小馄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乔伊接过碗，碗包了两层的塑料袋。馄饨还是热乎的，塑料袋上都是蒸汽，摸着软塌塌，暖和和的。

　　 大爷见状，狠劲儿咳嗽几声，没好气地说：“一共三十块钱！看完病就赶紧回家！”

　　 沈白赶忙从兜里掏出钱递给大爷，还是被大爷翻了个大白眼儿。他有些尴尬，本想让乔伊坐着吃完再回家，可大爷好像很不耐烦，不想再容他们多待片刻。

　　 乔伊看在眼里，上前扯了扯沈白的袖子，说了句“回家吧”。

　　 大爷透过眼镜的上边缘瞥见两个孩子走了，想起早上出门跟自己吵架的老婆子，郁闷地抖着报纸，都快抖碎了。

　　 沈白扶着乔伊在三轮车车厢躺好，还贴心地把大衣的衣角掖了掖。乔伊捧着热乎乎的馄饨，小心地打开，香气四溢，味儿勾着鼻子，肚子一下子就饿了。沈白闻见味道，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肚子，好像也有点饿。

　　 乔伊用筷子夹了一个馄饨，送到沈白嘴边。沈白也不客气，张嘴吃了，蹦起来直呼好吃。乔伊见他那大惊小怪的样子，捂着嘴开心地乐了。她又夹了一个，还想着喂沈白，却被拒绝了。

　　 沈白将外衣拉链拉到脖子，拍了拍脸，蹬上三轮车，吼着“进军”就卯足了劲儿蹬着脚蹬子。

　　 乔伊坐在后面，靠在沈白的背上，摇摇晃晃地吃着馄饨，心情很复杂。等到最后一口汤也喝进肚里时，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满天繁星，像碎了一地，铺散开来的水晶。月光清冷，树影幢幢。晚风微凉，摸过乔伊的脸颊，还夹杂着沈白身上的皂香。

　　 “沈白，谢谢你。”

　　 乔伊的声音虽小，沈白还是听见了。他没做回应，只是打着把手上的车铃，大声地唱起跑调儿的歌来。

　　 乔伊受不了沈白的歌声，骂他，他却唱得越兴奋。

　　 连续几日的阴霾像是散了，乔伊觉得两个人像疯子一样，大晚上骑着三轮车也能这么开心，实在难为情。

　　 乔伊深呼吸几口气，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沈白捏了捏车把手。再多一些时间，他定要在离开前找出那个人。

　　 到家后，沈白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夜晚有些凉，他又穿得单薄。乔伊见状道了声谢，让他赶紧回家歇息了，明天还要上课。

　　 乔伊推开家门，见乔尔趴在楼下客厅的桌子上就睡着了。虽然还知道给自己加件外套，但呼吸还有点儿鼻音。乔帅仍躺在地上，被子团成一团。乔伊知道他的尿性，喝醉了酒要到第二天正午才能醒，便没有管他，直接抱着乔尔上楼了。

　　 折腾完已经十一点了。

　　 乔伊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空，突然睡不着，第一次思考起自己活着的意义来。

　　 沈白爬上床，打了好几个滚，身子才暖和过来。他像蚕蛹一样，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想着乔伊晕倒在地的场景，一阵心疼。发着高烧的她，身子滚烫，都灼烧着自己的心。那样小小的，虚弱的，没了平日强势的乔伊，才真正像一个人，一个鲜活的人。

　　 他一直怀疑乔伊的事儿，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虽然有几个怀疑对象，但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大年三十那天，沈白妈打电话告诉他，他们在那边已经安稳下来了。等到沈白上初三的时候，户口就转到那边参加中考。等到高考再考出去，还能加一些分。

　　 时间不多了，七月初的期末考他都不一定能参加。沈白捏紧了拳头，虽然可能会让乔伊失望，但他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了。

　　 他也，不想乔伊觉得他变了。

　　 可是，没办法了。

　　 乔伊折腾到两点多才睡觉，醒来的时候，烧退了，但身子还是无力。她跟沈白说了，让他帮忙带乔尔上学，顺便帮自己请个假，沈白也应了。

　　 蒋雨听了沈白的话，点点头让沈白进教室晨读了。他看了看乔伊的空位，回办公室给乔帅的小灵通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蒋雨一直挺喜欢乔伊的，偏袒她也不知道避嫌。他知晓乔伊的家庭情况，觉得小姑娘挺不容易的。至于自习那天发生的事，他已经委婉地跟教导处的主任说了。主任也答应加强学校安全防范，并不知晓乔伊与齐凯之前的过节。

　　 他揉了揉眼睛，最近备课，事太多，疲乏了。

　　 这次考试，乔伊的成绩下滑得厉害。初二是初中的分水岭，若这时成绩滑得厉害，不认真学，初三复习强度大，跟上去会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