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梦救子-(1)
江利见护工走远,四下无人,低着头,慢慢来到妻子病床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满面泪水,叫一声“孩儿妈”,妻子依旧被锁在一个长长的梦里,一动不动。她怎知这数十载的“不离不弃”今朝要有一人独自改一改,将那落有岁月尘埃的甜言蜜语永沉井底。“我今天走后,便不回来了,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了结果,对吧?不要怨我狠心,不要骂我无情,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你。原谅我几十年前在教堂神父面前的谎言;原谅我耐不住寂寞,寻了新欢;原谅我那么自私,将所有的钱都带走了,因为我老了,再也不会有挣更多钱的机会。你有医保,儿子也大了,我也慢慢地不用去管了。我一辈子都在拘谨地活着,看够了别人的脸色,吃尽了生活的苦,太累太累。原以为就这样了却残生了,命运却让我偏偏遇上了她,让我知道生活原来可以快快乐乐,轻轻松松把玩的。我知道,别人一定会骂地我狗血喷头,说我畜生不如,但我又何必反驳,因为我就是我呀。你一定会说我脸皮真厚,又何必多此一举来作告别?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疼疼地,时有时无,来到这里却是好多了。。。”江利自言自语地声音越来越小,迷迷糊糊地,眼前不清不楚,他隐隐地看到从病房外飘进来一个穿着红旗袍的女人,身形是如此地熟悉,俊俏的脸庞似早早便印在了自己心的深处,猛一惊:这可不就是二十年前妻子的模样?!不断地回顾四周,只有一张空空的病床,不禁疑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在这里干什么?”妻子走过来,温柔地拉着他的手,坐在病床边笑道:“利哥,你都忘了吗?我已病入膏肓,在医院熬了数月,将不久于人世了。”江利脑袋“轰!”地一下,似乎一下子又窜了回去,记起了从前的所有,吓得满脸土灰,一下子跌到了地上,颤颤地往后倒爬:“你。。。是人。。。是鬼?”妻子笑道:“你不必自责,也不必惧怕,只是你我夫妻缘分到此,特托残梦告知。我本是你前世救过的一只燕子,受伤落到你家门前,你替我包扎敷药喂食,不日后我重返了家园。当日之情,莫敢忘怀,今生特来了结因果:为你洗衣做饭,为你持家生孩。本该我们有下一世,我病便是对你的考验,你若如前世修善始终,我病虽不治,你尚有十年福报,你我也可来生再见。不料你终被情欲蛊惑,抛妻弃子,断了此缘,这也是定数。”江利眼睛瞪地老大,惊得半张着嘴,“你且不要睡了,快快退去,我娘家哥哥要来了,他若知你事,必不相饶,醒醒吧!快醒醒!”江利突被一阵冷风袭了脑门儿,全身打了一个个哆嗦,醒将过来,他看到病床上的妻子依然合着眼,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想起刚才的一梦,万分痛悔,流着泪,跪在地上,给妻子磕了个长头,满面忧伤地奔出了医院。
一会儿护工来了,娘家哥也到了,哥哥数日不来,见护工换了新人,江利也不见踪影,便问将起来。护工也是个实诚人,见不是外人,便将自己所听所闻,江利的交代全盘倒了出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见那娘家哥满眼冒火,气得鼻孔喘着粗气,恨不得将妹夫剥皮抽筋吃肉:“猪狗不如的东西!畜生!人渣!。。。”随手将一个捣药的瓷碗恨恨地砸向地面,“哐啷”一声,瓷碗被摔得粉身碎骨,哥哥却哭将起来:“父在世时,观江利貌相,说他两腮无肉,鼻亦无情,日后必是寡薄之人,你就是不听,非要这样那样,这下把自己害了。。。”正哭间,却突听病床上先是“哼”地一声,哥哥的身子瞬间被定在了半空,“哥,”多么熟悉,亲切,天籁的一声,这一刻全家似乎等了数百年,你知道吗?我亲爱的妹妹。哥哥热泪盈眶,脸上乐开了花,扑向了病床前。只见妹妹微睁着疲惫不堪的眼帘,满面粉红,声音细若游丝:“哥,让你们为我担心了,可惜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儿了,”妹妹眼角泛着泪花,深深吸了口气:“多好的孩子,就是有点儿太纯情了点儿!唉!”“我死后,你一定要将这对玉环交给成儿,你现在就从我的手上褪下它们,”哥哥的泪已布满脸庞,牙齿打着颤,轻轻地从妹妹那枯瘦如柴的手臂上取下了一对儿翠绿的玉环。“哥,一定记得给他!这一世,能做。。。你的妹妹。。。真。。。好!”妹妹眼角缓缓地滑下一滴泪来,头倒向了另一边。哥哥红着眼,将可怜的妹妹紧紧搂在怀里,叫一声不应,哭一声不答,想要再似从前一块儿在菜园中种菜除草拉家常,却再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