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工厂是怎么卖的-(2)

　　苟兰婵就腾出一只手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还有脸说，我们七一就是被你们这帮贪官污吏吃垮的！”

　　一旁的群众也跟着起哄：“就是的，要不是你兰国发多贪多占，咱们七一钢铁厂不至于破产！”

　　“我们这些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这奸臣！对上骗政府，对下骗百姓！”

　　兰国发的那张脸就胀成了猪肝色：“你们……你们简直是无理取闹！”

　　李可一只脚跨下了车，就有些后悔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见此情景，只得主动上前和被上访群众推到一旁的信访局长一道上去解劝：“大家这样行不行？你们有什么要求，派几个代表到信访局会议室坐下来谈。这样闹下去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上官市长正准备召集我们开会，研究解决你们七一的问题。你们这样将上官市长拦在这里开不成会，不是耗你们自己的时间吗？”

　　“‘烟酒烟酒’，哪一次不是说‘烟酒’呀？我们这些穷光蛋要是有钱给你们送烟酒是不是早就解决了呀？”

　　“别再糊弄我们了，今天不给我们一个明确答复，我们就不让市长走！”

　　上官市长见他们劝说无效，就铁青了脸一甩膀子，将苟兰婵带了个趔趄。苟兰婵正欲就势躺下去打滚发泼，可发现市长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冷峻，心底一虚。上官市长就向前挤出几步，站到了台阶的边沿上，提高嗓门说道：“大家不是要我表态吗？那就请大家听我说一句！”

　　见那苟兰婵居然也被市长的突然主动震慑住了，众人马上静了下来。

　　上官市长就接着说：“我虽然是一市之长，但我也得实话实说。七一破产的遗留问题很多，不可能把所有的问

　　题都在一夜之间全解决。我上次表态说在十月份解决你们的医疗保险问题，因为我出国给耽搁了下来，我向大家道歉！但绝对不影响你们从明年元月一日起享受医保待遇，我今天马上要主持市长办公会议，研究解决你们七一的医保资金拆迁补偿和再就业的问题。如果你们也希望这些问题得到尽快解决，那就先散了，等消息！”

　　“要是只‘烟酒’不解决，放你走了，我们找鬼去呀？上次闪了我们，现在信不过你们了！”苟兰婵大声说道。

　　李可就将苟兰婵拉到一旁：“苟兰婵，你不是说过你信我吗？”

　　苟兰婵因为老公汪水明的工伤认定问题是在李可的亲自过问下，才从原来地区劳动局的档案里找到依据而落实了待遇的。事后她还特地买了双皮鞋送到李可的办公室里。第二天，李可就买了水果带着四百元钱送到了她家里。就因此，她曾在李可面前下过跪，说是延宁的干部她就信李可一个人。

　　因此，每次上访她都有意识避免与李可正面相对。现在李可问到她，她只好表态道：“是的，我信你李局长，但这事不是你能够当家的呀？”

　　李可就说：“你没看到吗？我带的这两位，一位是医保局长，一位是就业局长。还有相关部门负责人和副市长们都在楼上会议室等着上官市长呢！是专门研究这三个问题的。如果信我，就劝劝大家回去等消息。”

　　苟兰婵为难地说：“这……我可以说说，但大家不一定听我的。”

　　这时上官市长说道：“信不过我，我给你们出个主意。”

　　他用手一指：“你们看，那个2号车是我的，今天不研究个结果出来，我哪儿也不去，我跑了，我的车跑不了，你们派几个人守住我的车。今天下班前，我一定给你们一个结果！”

　　众人见市长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产生了退意。苟兰婵就说：“我看这么缠着市长，也不是个办法，再信他这一回，我们到信访局会议室等结果，留一二十个人就行了，其他人家里有事就先回去吧。”

　　这些人似乎很听苟兰婵的，见她这么一说，就立时散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就跟着她拥到设在大楼东面的信访局去了。

　　支走了这些人，上官南松口气，掸了掸被苟兰婵抓得皱巴巴的风衣衣袖，匆匆钻进电梯，被阻在门口参会的几个人也紧跟了进去。

　　兰国发余气未消：“这个该死的‘狗婆’，我说该拘她十天半月，送到号子里让那些牢犯修理修理她！”

　　上官南没好气道：“是吗？那你们清算组去依法弄弄吧！”

　　市长脸色不好，不知道他这是生那个“狗婆”的气，还是生兰国发的气，也猜不透这话是指示还是玩笑，没有谁敢接话。

　　五楼一会议室烟雾弥漫，几个副市长和部门负责人正在虚无缥缈中海阔天空地神侃。推开会议室的门，上官南就呛了一眼泪水。不由得发起脾气来：“这不是无烟会议室吗？谁带头抽烟的？瞎胡闹！”

　　一向随和的市长突然发火，大家面面相觑，纷纷将烟掐灭。姜霞年龄长些，资历也较老，就想替大家缓和一下气氛，她优雅地吸了口烟说道：“怎么了，上官市长？这‘毒品’可是你带回来的礼物哟！你请客是为了骂客呀？”

　　上官南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自己欧洲之行，给同事们带的礼物，秘书给送到会议室来了。就勉强笑了：“那是给你们到自己办公室抽的，怎么在这儿就给烧了？这不是污染空气吗？对不起，刚才让七一的事给气晕了，不应该朝大家发火。”

　　他瞥了眼摆在面前的书面材料，又看了看表：“你们看这一闹腾又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我出国的事就不向大家汇报了，还是抓紧时间开会吧！今天的市长办公会就这三个议题，不相干的事不讨论。先请七一钢铁厂破产清算组作汇报，劳动保障局作准备。”

　　回头向正在给自己的茶杯里添开水的魏莎妮说道：“魏局，你接着李局讲，啊？”

　　说完，他又用眼睛向身后搜索了一下，对政府办的人说：“你们看，要魏局来给大家续水，你们倒成客人了。”

　　魏莎妮赶紧解释道：“不怪他们，刚才小潘给大家上了水，这会去复印材料去了，我倒是一样！”她挨个给大家续了水，就回到自己位置上翻开笔记本洗耳恭听着。

　　兰国发清了清嗓子，就汇报了七一钢铁厂有5697人都要求办医疗保险，而且门诊和住院保险要同时办。这些人的医疗保险问题不解决，他们肯定要上访闹事，今年这个年是没法过的，另外就是拆迁补偿和分流安置问题也非解决不可。

　　上官南就打断道：“这些大家都知道，今天就是研究这些问题的。你说说机修厂的拍卖是怎么回事？”

　　兰国发就解释了机修分厂的拍卖情况：在拍卖时拍卖师报出了起拍价1080万元，结果雄鹰集团的海蜚报了1100万元后，所有报名参与竞拍的十几家单位没有人再加价。就这样金槌拍卖公司一槌落下，机修分厂就比专家估计的4000万元拍卖价缩水了四分之三。接着，兰国发就谈到雄鹰集团拍得机修分厂，各项前期工作都做好了，只等环保部门的环评报告出来后就可以正式开工投产，希望政府重视支持。

　　上官南就咳嗽一声，轻轻敲了敲桌子：“兰秘书长，今天你是七一钢铁厂破产清算组的常务副组长，不是雄鹰实业的法人，屁股要坐正，谈如何解决七一的问题，雄鹰实业的环评由环保部门依法依规去办。这个你放心，该支持的政府坚决支持。说到这里我插一句，作为原七一总厂厂长，难道您不觉得诺大一个机修分厂只拍得1100万元不正常吗？不说机器设备，仅那块地能值多少钱，您应该比我更有底吧？”

　　兰国发就胀红了脸

　　：“我……我们也觉得他们可能串标了，可是……可是我们找不到证据呀。”

　　上官南就说：“弄不好，自然有人去找证据的。好了，好了，今天不说这个了，你拈重点往下说。”

　　兰国发就不敢照着材料往下念，重点汇报了“三层楼”小区居民的拆迁安置问题。说他们与杜浦商量了一套方案，那就是房屋拆迁按面积一比一偿还，新房超出面积的，按成本价折算。另外在开发过渡中，给每户居民每月300元的租房补贴，补贴标准与拆迁户的500元的要求有一定距离。但是，杜总手上已经征得的原七一厂子弟学校的教学楼空着，暂时不拆，水电也是通的，那些拆迁户想住的话他可以无偿提供，租房补贴他还是照给。另外就是机修分厂下岗的职工有500多人需要安置，希望从龙池市场中尽量多给安排一些摊位。

　　兰国发汇报完后，上官南极不满意，但他还是给兰国发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批评他，而是说：“你们清算组只提出了问题，我没有看到一条解决问题的建议。这是你们给市长们出的题目吗？好吧，下面请劳动保障局李局长讲吧。李局讲了魏局接着讲，讲完了大家再讨论如何解题。”

　　李可汇报说，七一钢铁厂共有职工5697人，按我市医保现行政策，如果门诊和住院保险同时办理，仅单位缴费一项就需要3900万元的资金。其中，解除劳动关系的职工，也就是人们俗称的买断职工有3011人。按政策，对这部分人单位在与其解除劳动关系时要为其缴清当年的医保费用，然后再由个人按政策续保，这一块需要资金140万元，这个费用不是很大，也应该缴。关键是26名退休职工的医保费，因为他们医保费要一次性缴清管终身，所以这一块的费用较大。按我市标准门诊和住院保险同时办，单位要为每人缴纳14000元，共需要3760万元，加上买断职工那一块则共需要资金3900万元；如果只参加住院保险，则单位要为每人缴纳8000元，共需资金2149万元，加上买断职工那一块则共需要资金9万元。根据上面政策，考虑到政府的承受能力，更考虑到与我市已经改制的几家大型国有企业的平衡，我们建议先为七一钢铁厂的退休职工办理住院保险，为买断职工按政策缴纳一年的医保费。资金除了机修分厂拍卖的1100万元外，差额部分由政府财政解决。参保手续请清算组给予配合，我们加班加点也要在这个月底前办完，确保医保待遇从明年元月1日起正式启动。

　　李可接着说，对机修分厂拍卖后的职工分流问题提出两点建议。

　　不等李可把建议说出来，上官南就回头问兰国发：“机修分厂原来的800多人海蜚返聘了多少？”

　　兰国发回答说：“按协议他们要返聘70%，实际返聘了580人。”

　　上官南皱了一下眉：“那你刚才又怎么说有500多人需要安置呢？”

　　兰国发就嗫嚅地道：“那……那是后来又解聘了。”

　　李可就补充道：“兰秘说的对，他们钻了协议的空子。协议要求他们返聘职工人数不少于原有人数的70%，但没有说要他们聘用多久，因此，一个月后他们就解聘了一大半。”

　　上官南就问：“违反《劳动法》吗？”

　　李可如实回答：“没有，他多发了一个月工资。当初应该要求他与职工签订无固定期限合同。”

　　上官南问：“当初你们怎么不提出来？”

　　李可说道：“我们没有参与协议签订。”

　　上官南又问兰国发：“怎么不请劳动部门参与呢？”

　　兰国发辩解道：“我们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上官南今天的火气比以往大：“没想到！没想到！我看你们不是没想到老板，而是没想到老百姓！刚才那些工人骂你不冤啊！”

　　兰国发听到上官南说工人骂他不冤这话，脸色一青几乎要发作，但他还是忍了，心里不免埋怨李可多事。

　　李可也觉得过意不去，就继续说：“这事也怪不得兰秘，主要还是雄鹰实业有意识钻空子。他们的环评不是还没有通过吗？海蜚也需要政府出面协调，所以我建议再做做工作。”

　　兰国发连忙说：“是的，海蜚还找过我，让我找王局长呢，我利用这个机会再跟海蜚谈谈。”

　　上官南听后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对李可说道：“你还有一个建议呢？”

　　“还有一个建议，就是对七一钢铁厂的下岗职工，只要是愿意自谋职业的，需要学技术我们无偿进行培训，需要资金的我们可以提供小额贷款担保。对‘4050’人员我们还可以提供200个公益岗位。我要汇报的就这些。”李可说完习惯性地摊了摊手。

　　上官南拿笔在本子上记了点什么，然后点了点头：“嗯，魏局长，你说说龙池市场的摊位分配和优惠政策情况吧。”

　　魏莎妮浅浅一笑：“好的，龙池市场共有680个摊位，我们准备拿出200个摊位给七一钢铁厂的下岗职工，租金实行一年免两年减。第一年完全免收租金，第二年减半征收，第三年按当年租金八成收取。三年后如果他们愿意，就优先租给他们。七一钢铁厂有很多家庭三代都在一个厂子的，我们原则上每户只租一间，这样就可以解决200个家庭的生活保障问题了。”

　　上官南问：“其他480个摊位你打算怎么安排？”

　　魏莎妮答道：“公开拍卖，卖不掉的向外出租，我们还欠着银行三四千万呢！”

　　上官南笑了笑：“放心，那是我欠的，银行要起诉，我是被告，你顶多是被告代理人。”

　　市长一幽默，大家都笑出声来。会场气氛就轻松了不少。

　　上官南换了个坐姿继续说：“好了，情况都摆在这儿，大家议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