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群访升级-(2)
耿清心里着急跳水的那两个人的死活,想尽快平息事态。便立即抓住有利时机大声说道:“工人师傅们,请大家冷静!请冷静!你们的诉求本来有很多是合理的,应该通过正常途径和办法来反应。但是如果大家采取这种过急的行为闹下去,是会犯法的,大家应该看到了,刚才有人跳水,我们建设局的魏局长和几名工作人员也被砸伤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我希望大家不要被少数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赶紧将路面让出来,立即恢复交通。大家有什么诉求,请派代表到劳动大厦,咱们共同商量解决办法。”
这时便有几个工人碰了一下头,那个要跳水而没能跳下去的年轻人就对耿清说道:“别又将我们骗到劳动局去,今天非要在这里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别以为武警来了我们就害怕,我就不信你们敢乱抓人,敢向我们开枪!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是不让,大不了一死!你是头,你说,你们什么时间支付工程款,让老板将我们的血汗钱还给我们?我们相信你一回,你说个我们满意的时间,我们马上撤。否则,拼上这条命我们也不走!”
“李局,你们调查清楚没有?公司是不是欠他们的工资?欠的工资是不是应该付?”耿清怕再闹下去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就回头悄声问李可。
李可也压低声音答道:“早就应该付了,我们下达了监察指令,可公司根本不买账。我建议先由建设局垫付,再从工程款中扣除!”
其实,耿清也想到了这点,用目光逐一扫了一下其他几个成员说道:“大家意思怎么样?这样拖下去不
是办法!那我就表个态?”
曾衡意识到刚才鸣枪示警,可能会引起很大的社会影响,知道自己是下令的人难辞其咎,此时最需要的是有人为自己挑挑担子。知道耿清也同此心,欲要取之必先与之,他就有意要为耿清减轻一些压力:“我看事以至此,再耗下去只有更糟糕的。由耿书记代表市委市政府表个态,行!我觉得这应该是在场成员的集体意见!”见曾衡这么说,大家都点头称好。
耿清就转身洪声道:“好!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表个态。拖欠你们工资的问题在一周内给你们解决。”
“你说的话能算数吗?到时候不兑现我们找谁去?”
“那你们拖欠我们公司的工程款什么时候给?”尽管这声音的主人没露面,但耿清他们心里清楚,那是苟兰婵在里面起哄。
耿清冷峻地望着那声音的出处:“我刚才作过自我介绍,在这里我再重复一遍,我是市委耿清,我说的话一定给你们兑现,这一周内就算是找银行贷款,我也要将拖欠你们的工资督促到位。这项工作的具体操作就由劳动保障局的李局长负责,我则负责各方协调。如果到下个礼拜六你们还拿不到被拖欠的工资,就到市委找我去。”
略作停顿,耿清接着严厉地说:“但!工程款的结算问题,那是公司与建设局甲乙双方的事,与你们的工资发放没有直接联系!谁要是拿这个事情来蓄意闹事,那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然后他又缓和了一下语气:“当然这个问题也要解决,但有一个过程,需要时间!我希望大家顾全大局。”
耿清抬头扫视了全场一眼,见绝大部分工人有了去意,就不失时机地对身边的武警支队长说:“王队长,通知你们武警防暴支队的战士们配合一下曾局他们公安干警,维持秩序,保护工人们安全撤离!”
他这话没有压低声音,是有意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王队长和曾局长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便分头作了布置。
耿清的苦口婆心和这种高压态势的安排,使得那些带头闹事的人也惧怕不好收场。他们就借坡下驴:“那好吧!我们希望耿书记不要食言!走,我们回家吧!”
直到大部分工人都散去,耿清才对回到身边的曾衡交待:“曾局,你让交警在大桥和国道上增加警力,尽快让交通恢复正常。然后你下去指挥救人,我一会就下来。”曾衡领命下去了。
耿清又用力握了握王队长的手:“王队长,谢谢你们的支持!请代表我感谢战士们!你们先撤吧!”
王队长行了一个军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时刻听从市委的指挥!这样吧,耿书记,我留下一小队,帮助搜救落水人员。由曾局统一指挥,其他战士我带回去。”
耿清感激地道:“那好,那最好!谢谢你!”
然后,王队长对小队人员作了交待,并目送他们到桥下与曾局接上头后,自己才带走了余下的队伍。
“李局,你现在赶到市委办公室去,简单地准备一个汇报提纲,我想这个汇报的口径你应该能够把握的。我现在就向苟书记和上官市长报告一下,看他们有没有新的意见,你准备好提纲,等我的电话,再向省委省政府办公厅作汇报。”
耿清说到这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哦,如果到时这边的搜救工作还没有结果,你就先代表我去医院看看魏局长和那几个受伤的干警。对了,你让办公室通知市维稳领导小组全体成员,人行及几家商业银行的行长,诗圣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法人代表也参加,下午开一个专题会议,原则上不准顶会,魏莎妮参加不了的话,让她派个副局长参加。会议就放在你们劳动大厦开。”
“好的,好的!”李可飞快地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耿清交待的几个关键点,确信自己记住后,带着阮武立急匆匆地下了桥。
目送李可离去的背影,耿清松口气,掏出手机正要拨打电话,操良文见前面几位都领了任务,就凑上前:“耿书记,对我们宣传部门有什么指示吗?”
耿清抬头一看,见操良文身边还有几位部门的头儿也像在等待他的指示,他显然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干部:“我还有个屁指示!刚才不是讲过了吗?你们各司其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似乎觉得自己的火气大了点,现在的干部本来就习惯了看领导眼色行事,从来就不兴看群众的需求行事,道理很简单,因为都说权力是人民给的,可归根结蒂代表权力的任命书历来都是由领导签发的。一万个人民的口碑,怎么也抵不上一个领导的笔头!所以,如果干部不看领导眼色行事,那一定是个不会当干部或者进步不大的干部!
想到这,耿清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那我就指示指示吧,你去将那些‘无冕之王’招呼好。不过,他们的嘴要想封是封不住的,你们要好好引导。既要尊重事实,又要注意避开负面影响!”
说到这里,耿清想,看来我们这些被下面干部怕的干部也有怕的哟。我刚才这么安排不就是怕记者吗?为什么要怕记者呢?记者不管吃不管喝,又不管我们的帽子,记者掌握了什么?记者掌握了媒体,媒体不仅人民能看到,关键是更大的干部能看到,对下面的干部来讲我们是领导,对上面的领导来讲我是干部,原来怕的不真正是记者,说到底还是怕领导的笔头子。
耿清就突然灵光一闪,顿悟了。原来各阶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像是一条生物链:小鱼小虾,阿鼠阿鸡,阿猫阿狗,阿狼阿熊,阿虎阿豹,阿狮阿象。处在生物链顶端的阿狮阿象是绝不会吃小鱼小虾的。所以普通老百姓不怕大领导,就怕阿鼠阿鸡一样的小干部。想到这条生物链,耿清一点指示的兴趣也没有了:“其他人就不用我再作指示了吧。你们就凭职责和良心做好自己的事去吧!”
那些干部们发现耿书记今天有点反常,一个个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现场。
送走李可,余云回身将梭拉门完全拉开。跑到对面小餐饮店要了一个馒头和一碗黑米粥,自己往小碟里夹了几个泡辣椒,就在那店门口的折叠
桌上享用起来。他正惬意地喝着粥,就着辣椒啃着馒头,就有一辆奔驰不知趣地从坡下“嘀嘀!嘀嘀!”地叫唤着爬了上来。
那店老板拿抹布抹了一下放在路中间的一把凳子,边往回收边自言自语:“怪了,自从将军楼前的桂树开花之后,这里就没来过上档次的香客,今天是他娘的撞个鬼了,一大早爬来个‘乌龟壳’。”
余云也稍微皱了一下眉,目测了一下路面的宽度,估计那奔驰能爬过去,就不再理会它,夹了一个辣椒脆脆地咬了一口,想等那奔驰爬过了再去细细品尝余下的粥。不想那奔驰却窝着不走了,车门就有人笑道:“哈哈!我说余云,你这日子过得蛮惬意嘛!”
余云回头看那人时却认得:“哦,是兰秘呀。我说是谁这么大的派头呢,你还真的上山来了呀?是找我吗?”“乌龟壳”里钻出来的正是市委副秘书长兰国发。
“我昨天不是跟你约了吗?不找你,我上来打鬼!我可是说要就要的哟!”兰国发故意将话说得随便,使人听了觉得亲切。
“那你先到我店里坐会儿吧,我马上吃完了。”余云则有意将话说得客气,可身子却并不移动。
兰国发权将其当成是不见外,就自己拖过一把塑料凳子坐到了他的对面,回头指了指从驾驶室钻出来的一位文化味十足的眼镜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诗圣房地产集团公司的杜总,杜浦先生,地地道道的一位儒商。”又回头向杜浦介绍说:“这位就是余云余画家!”
杜浦连忙表现出一脸的敬仰,伸过手来:“余画家!久仰!久仰!”
余云听到“画家”和“久仰”两个词时,就像是被两只秋蚊叮了腮帮子,只感觉脸上一阵痉挛,带动全身发冷。他只得强忍着哆嗦,站起来去捏了一下杜浦递过来的手:“你好!”
杜浦更是放下儒商的架子,也学着兰国发的样找了只凳子坐下,习惯性地将那休闲的真皮挂包往怀里一抱:“秘书长,咱们也在这吃点?余兄要不要加点什么?”他已经意识到余云听到叫他画家不舒服,就改称余兄,以显得亲近。
兰国发就烘托起气氛来:“好啊!我还真有点饿了呢。给我要碗粥和一笼包子。我一看到这泡辣椒就流口水了!”
余云将筷子轻轻一放:“不用了,我吃好喽,你们慢用吧,我回店里等你们。”又回头交待了一下那餐饮店的女老板:“这是我的两位客人,记我账上。”
见余云回到店里,杜浦赶紧也要了一碗粥和一笼小汤包,与兰国发一道三下五去二吃完后,扔下一张钱:“不用找了,多的记余老板账上,我们下次再来吃。”
“好咧!”那女老板笑了笑:“欢迎你们常来。”
杜浦和兰国发跨进渔人棋舍时,余云恰好从阁楼上攀下来,手里拿着那幅四大美人的长轴:“我说兰秘,咱们是老熟人了,你下次来能不能不让我为难呀!上次你带个领导来让我抽只签,本来是个游戏,没想到竟促成你们花冤枉钱改了市委大楼的大门朝向。这次你又非要买我这幅拙劣的画,我真想不通你这是要干什么?”
说着,他将手中的画轴往兰国发面前一递:“给,你拿走吧!要说卖,我这画真的上不了市场,况且,我还没穷到卖画为生的地步!”
兰国发边与杜浦展开画,边说:“别人要这画,你可以不收钱,但这是杜总要,杜总是商人知道吗?他要你这画纯粹是一种商业行为,既然是商业行为就肯定得付出成本。”
杜浦一边展画一边附和:“对呀,对呀!余兄这幅画,我只要一出手,可能就要赚上一大笔呢!”
余云怀疑地问了一句:“是吗?我这画你还能拿去赚钱?”
画轴太长,是全绫装裱的。虽然要出手,但毕竟是自己的作品,就像是呵护自己要出嫁的女儿一样,看那杜浦像是行家,就过去替兰国发接过轴头:“你看看吧,我来拿着。”
兰国发也不谦让,后退几步细看了那画:“哈哈!余云啦,我说你真是个鬼才!难怪别人传得神乎其神了,原来你这四大美女真是画的她们几个呀!”这感慨,一点也看不出是夸张出来的。
余云就与兰国发开起玩笑来:“兰秘,别人怎么说无所谓,你可不能这么说哟,要知道,被喻为延宁政坛四大美女的,可有你老婆在内哟。你看我这画的哪一位像你老婆大人呢?”
兰国发跨过去替杜浦拿着画:“我不说,让杜总来说。杜总,你来看看。”
杜浦仔细看了画,赞不绝口地道:“好!像!你看魏莎妮不就是这副德性!”他的眼睛从《貂蝉拜月》再移到《西施浣沙》,指着西施的脸说道:“我说秘书长,余兄将罂美书记画得这么传神,你不吃醋吗?”
兰国发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吃醋的?我可告诉你们,我感觉她现在除了这张脸蛋,已经完全没有女人味了!”
他显然不愿意过多地谈到自己的夫人虞罂美:“杜总,咱们不是还要赶到夏江去吗?余兄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哟。”兰国发边说边帮余云将画卷了起来。
杜浦就从包里抽出一匝钱轻轻丢到柜台里的桌面上:“余兄,我知道今天这是夺人所爱,象征性的一点润笔,不成敬意!”
余云瞄过去,就知道那是一整匝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应该是整整一万元。他赶紧跑进柜台拿出钱:“兰秘,杜总,你们这是扶贫还是赞助呀?”
兰国发连忙解释:“余云,你别紧张,先听我说。杜总这人也是个性情中人,虽然说他现在手上有点钱,但他绝不像那些新式暴发户,什么事情靠钱来砸。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应该算是一个文人,大家不妨交个朋友。”
见兰国发这么说,余云就拿了钱,撑着柜台等他把话说完。兰国发也在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措辞:“杜总刚才拿出这钱是不妥,但我理解他的心情,主要还是想结交你这个朋友。我说这样行不行?这个钱杜总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但我认为他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这样吧,我说你可以用这钱添置几副棋子,或者做点公益事业,也可以捐助几个贫困学生,总之,支配权应该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