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酒喝了好多好多,喝到最后梦里的自己恍恍惚惚的睡着了,而梦外的自己又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睁开了眼,思绪还停在血气冲天的战场上,于是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如梦如幻。
“爸,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焦灼,带着点欣喜,“爸,你病了咋不和我说?”
“有啥好说的,不是事儿。”老人回过神,侧过头看着坐在病床边的儿子,那英挺的眉眼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来来来,喝点儿粥。”搁置在床柜旁边的保温瓶被打开来,清淡的米香流出,钻进老人的鼻腔,却并没有勾起他的食欲。
“你看着你媳妇去。”老人摆摆手,“我这里不需要你,生娃是大事,快去!”
“还有几天呢,不急。”
老人砸吧两下嘴盯着那人看了许久,想了想将手心里的子弹壳放到他的手中,老人说:“我没让你去当兵,但这个你得拿着,放好来,我老了,很多朋友也都不在了,阎王来拿人是迟早的事,活不长了。”
“我要赶着去见他们,你妈也一个人那么久了。”老人说,他望着天花板,嘴角扬起,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你得照顾好自己,还有你自己的小家庭……”
“我再不去啊,他们都得怪我了吧。”
说着说着,老人有些困了,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沉入一个冗长的梦中。旁边的仪器发出冰冷的滴声,在这个白色安静的病房里,像是被吹响的号角。
那个人又出现了,他站在病房的墙角,默默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乌黑的眼睛里寂寥的像是一口枯井,俊秀的面容苍白的像是冬天苍茫的雪地,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目光紧紧的锁在病床上已经了无生机的老人身上,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在那条幽暗绵长的路上,他们彼此沉默着,直至路途即将走到尽头时,那人突然开口,他说:“殿下,好久未见了。”
走在前面的他脚步停顿了一下,并未回头也未回应,依旧沉默着,只是脸颊上有一滴泪水滑落,掉在掀起的衣角上,远处孟婆正勺着汤,奈何桥上满是魂魄,忘川河上的摆渡人依旧一袭黑袍。而他,在这里已经百年,并将永远待在这里,得不到救赎也无所谓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