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一身正气的司正阳虽不情愿,可见识了这位钦差小公子喜怒无常动辄以人命开玩笑的性子,也没心气继续往枪口上撞了。小陈侍郎余惊未定,坐在木椅上呆呆出神,至于刑部尚书左大人,更是坐立不安,椅子咯咯作响,大理寺的家具都有了年份,而且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乙擦了擦嘴,笑道:“陈家财大气粗,小陈侍郎年纪轻轻便官居高位,什么时候也回报一下大理寺?”
陈鸿信大汗淋漓,这下总算找到表现的机会,急忙点头道:“此事不用钦差大人费神,家父其实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担心鲁莽出头却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反而糟蹋了一番好意,影响了陈家的名声不要紧,关键大理寺向来为天下读书人尊崇,就连那位国子监老祭酒陈怀义老先生也赞不绝口,说咱们大理寺刚正不阿,有圣人遗风,君子”
“得得得。”陈乙不耐烦挥手打断,“你就直接说出不出钱?”
“出!”陈鸿信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的说道。
“出多少?”
“大人说个数!”
“哈哈,”陈乙开怀笑了一声,“这不就完了,可比你那些马屁受用多了。”
左大人脸色阴沉,看向这个一点骨气都没有陈家嫡孙,暗暗咬牙。
陈乙转头望向陆相如,笑道:“机会难得啊,陆大人要是还觉得哪些地方年久失修,不妨和小陈侍郎多多交流嘛,该换的换,该修的修,别舍不得陈家的银子,人家可比你有钱。别怪我没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陆相如擦了擦额头,想了想说道:“别的倒也没什么,门口那块獬豸石碑被宋仁投用刀劈碎,如果陈家肯慷慨解囊,这个才是当务之急。”
陆相如一脸无辜的说罢,那位小陈大人的脸皮却止不住一阵剧烈抖动,显然肉疼不已。谁都知道,大理寺门外的石碑,高达五尺,厚有两尺半,乃是从西域布相庵的神庙里特地搬来的。相传此石系天外神石,有震慑妖邪固本风水的种种妙用,无数年来,全天下也不过寥寥四块。其中布相庵有两块,一块小的在成祖年间进贡给了皇室,一块大的则是雕刻成布相庵神庙的主佛像,据说在此佛像之下,诚心许愿,必能上达天听,至于实不实现还要看佛佛祖的心情。
陈乙自然认为这是放屁。
当年游历江湖,陈乙曾去过一次布相庵,还小住了半个月之久,奔着的就是那尊主佛像,可他当然不是为了许愿,而是生出了歹念,想要用小刀每天划拉下一点,日积月累之下,终有将这尊大佛搬回清凉山的一天。然而不幸的是,计划尚未展开,就被一位姿色上等的持剑女子差点捅了个半死,要不是老瞎子及时出手,这会儿早已经见了真佛。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姿色上等的女子,就是江湖红袖榜上位列前茅的时半芹,为此陈乙一直闷闷不乐,说那女子既无菩萨心,又无风尘意,无趣得很,光有皮囊,如何上的了红袖榜?
南海琉璃寺也有一块,据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多少代菩萨金刚的舍利,也仅仅成就了一枚剑胎,至今还在那尊高达十几丈的火炉里炼制,有人曾笑言道,宝剑未必成,可火炉确实实实在在的珍宝无疑了。
最后一块,落在极北冰原,听说这块才是最大的,足有十丈之高,突厥王庭和瓦剌部落近水楼台,不知花费了多少岁月,下了多少功夫,也仅仅是从上边刻回一些细粉,具体做了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天下仅此四块,再无多余。
因此不止是小陈侍郎肉疼不已,仿佛比让他吃了那牛皮纸包里的剧毒还要难受,就连经常习惯于落井下石的陈乙都不禁笑骂道:“陆大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曾想关键时候害起人来,也是一位狠主儿啊。”
兵部尚书冯遂突然开口道:“此事倒也不难,陈家手艺冠绝天下,本朝的兵器,瓷器都大半出自陈家,而且据说那块獬豸石碑之上的题文当年也是陈家的一位老祖宗所纂刻,因此此事交给别人或许难如登天,可交给陈家,说不定还如鱼得水呢。”
陈鸿信急赤白脸,不是钦差大人在场,或许当场就要翻脸,可现在一则可能也得罪了一直替他撑腰的左大人,二则是那位钦差大人还没说话,只得硬生生压下满腔怒火。
陈乙对他们这种逮着机会就互相倾轧的官场作风没兴趣,不过陆相如提起的那块石碑,以及这位兵部尚书后来的话,倒是令他眼前一亮。
本来都已经忘了这石碑,现在想来,用石碑来镇压厌妃,以及将来可能出现的鬼魂邪物,岂不妙哉?
至于修复的问题,他倒是不操心,陈家的本事再大,这事儿也悬的很。突厥王庭和瓦剌部落穷极多少年的心血都没撼动的天外神石,一个普通的陈家又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不过他们既然能纂刻文字,也就能篆刻符箓,陈乙脑海中灵光乍现,不禁轻轻笑出声来。
黄儿突然出现在门口,陈乙看了一眼,对那位陈家嫡孙说道:“陈侍郎,别听他们胡叨叨,一夜没睡吧,回去好好休息,本公子有时间必定亲自拜访一下令尊景山先生,据说令尊在雕刻手法上不仅完美继承先辈,而且还推陈出新,更上一层楼,好像先帝还因此给贵府赐过一块御匾吧?”
陈鸿信如释重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拱手道:“谢过钦差大人赏脸!”
陈乙摆摆手,转头对陆相如说道:“童不二靠不住,不过柳山大营的韦玉听说有些骨气,你最近就别管丽水大营的事了,多留心留心这位韦元帅。”
陆相如点头遵命,陈乙又对兵部尚书冯遂说道:“丽水大营的事,暂且交给您,童不二虽然是废物,可丽水大营的军心却并不涣散。您堂堂兵部尚书,我想有的是手段震慑这些行伍兵丁,务必要保证这五处地方不能出现丝毫差错!钦天监要格外注意一些,毕竟在皇城之内,善扑营和步军统领衙门又对咱们不友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冯大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您家财万贯,有的是办法吧?”
冯遂抽了抽脸皮,肉疼不已,不过惧于这位小钦差淫威,只得起身拱手道:“钦差大人的钧命,下官必定全力以赴,只是钦天监东柳林镇这些其实都好办,唯独皇陵和稷山,果郡王自立德三十年就守灵至今,足足有十五年光景,如果下官等不小心冒犯了果郡王,这可如何是好?”
陈乙冷笑道:“别装模作样打机锋,果郡王一向有仁义之名,真当本公子不知道?告诉你,别说果郡王,就算珲郡王,你冒犯了他也有本公子顶着,可要是那五处地方稍有差池,我第一个砍你的脑袋!”
冯遂诚惶诚恐,立即遵命道:“下官明白!”
最后就轮到了刑部尚书左大人,陈乙挥了挥手令其他人出去办差去,让司正阳在门外侯着,只剩下这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左大人。左大人好像对刚才的事情还有些芥蒂,面色阴沉,可陈乙却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爽朗笑道:“左大人为官清廉,和他们不一样,本公子知道左大人是有气节在身的,所以特地留左大人下来给您赔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