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那是您第一次去青楼呀……”

　　 “徒儿好后悔！”

　　 “最后悔的是，徒儿没好好跟您学武，一介废人，最终还得靠您用性命给我铺平武道，徒儿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师父，你睁开眼，看看您的臭小子吧！”

　　 “师父！”

　　 年轻人重重磕头，蓦然大声痛哭。

　　 当天夜里。

　　 大理寺后边的碑林，熊熊燃起一堆柴火，外围站着不少大理寺的官员，全都冷眼旁观。

　　 陆相如轻轻吸一口气，咬了咬牙。

　　 本来是不打算火葬的，而是要埋进这片碑林里，可大理寺的众官员全都反对，尤其是王大人，竟然直呼老跛子尸骨未寒，英灵未散，怎可惹他不高兴，说到底，碑林是大理寺的，对吧？

　　 陆相如忙前忙后，求了三次，最后被王大人一杯茶水泼了出来，骂道：“这么想当狗腿子，就别进大理寺！”

　　 熊熊大火前。

　　 一男，一女全孝。

　　 黄儿和绿儿，半孝。

　　 四人身后，从左往右，依次站着大理寺卿陆相如，兵部尚书冯遂，刑部尚书左达，刑部右侍郎司正阳，左侍郎陈鸿信，工部尚书张迁，工部右侍郎方义，神拳李进，以及两位龙虎山小天师，最后是大理寺司务梁岁言。

　　 青儿重伤在身，陈乙转头示意黄儿和绿儿扶着青儿回去，青儿脸色苍白，泪流满面，最后咬唇，依依不舍的离开。

　　 大火燃尽。

　　 陈乙独自收拾骨灰，默默无言。

　　 大理寺官员终于放心，散尽以后，陆相如小心翼翼的走到陈乙跟前，先说道：“请大人节哀。”

　　 陈乙不冷不热的说道：“放心，我不会因此而记恨大理寺。”

　　 这才是陆相如最关心的事。

　　 陈乙转头看向他，陆相如被猜中心事，有些愧疚，不敢抬头，陈乙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真心话，放心吧，你也累了好几天了，回去休息吧。”

　　 陆相如拱手退下。

　　 其余几人除了司正阳，全都为老瞎子上了一炷香，然后悄然退下。

　　 司正阳走到陈乙身边，陈乙席地而坐，捧着手里热乎的骨灰坛子，问道：“你怎么不走？记恨我？想看我笑话？”

　　 司正阳喉咙微动，摇了摇头。

　　 陈乙继续道：“那就是趁此来表忠心？”

　　 司正阳皱眉道：“我不愿意和你吵，可你也知道，即使你是钦差，我也不怕你。”

　　 陈乙长出一口气喃喃道：“是啊，老瞎子都走了，你们谁还怕我一个孤掌难鸣的破烂钦差呢？”

　　 司正阳哼了一声，也大大咧咧坐在地上，“老前辈的事迹，我今天已经打听过了，你这么说不觉得心里有愧？我司正阳何曾因为你身边有一位江湖高手而怕过你？更何况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老前辈！”

　　 陈乙转过头，“那你是为什么不走呢？”

　　 “你不是让我留在你身边？”

　　 “滚！”

　　 “就不！”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头就能杀了你？”

　　 “老掉牙的套路，又不是没喂我毒药吃过？我怕过吗？”

　　 “好了，你厉害，我滚。”

　　 陈乙就待起身，司正阳突然说道：“我有事禀报！”

　　 陈乙愣了一下，又坐好，淡淡道：“说吧。”

　　 司正阳看着眼前这个被火光将脸庞映的通红的年轻人，尤其当他闪烁眼眸的时候，仿佛真有梁岁言嘴里所说的那种金色的光。司正阳有些出神，他从来不信鬼怪玄学，什么能看透人心的话，搁以往在他这里，纯粹就是一个连笑话都称不上的无稽之谈。

　　 可今天，他有些动摇。

　　 前朝有一位大儒，曾经说过，人之悲欢，并不相通，圣人除外。

　　 陈乙当然不是圣人。

　　 司正阳心知肚明。

　　 可今天，这位起码在他面前从没有落一滴眼泪的年轻钦差，不知为什么，总能让他看见他的心里，下着一片永无止境的瓢泼大雨。

　　 陈乙没催他，就静静等着，也好像在想自己的事情。

　　 两人之间，只有火光的温度，以及柴火爆裂的嘎吱声。

　　 司正阳看了良久，终于出声道：“先请你节哀，大人。”

　　 “别说废话。”

　　 司正阳顿了一顿，继续道：“大理寺的案卷司藏卷楼，在被人烧毁之前，丢了一件东西！”

　　 陈乙目光顿时眯起。

　　 “是一份有关前朝败亡，最后的太子府记录，还有一份玉京城详细地图。”

　　 “你怎么知道？”陈乙问道。

　　 “董跛子手里有大理寺每一份卷宗的详细目录和位置介绍，其中这一份的左边是《大周皇室内库财务一统》右边是《大周末年江湖记事之邪教掖幽庭》，这两份都找到了烧完的灰烬，唯独中间这一份《太子府败亡记录》《太子府门客名单》《玉京城地理详勘》不见灰烬。”

　　 “这样啊。”陈乙将老瞎子的骨灰坛子抵住下巴，目光幽幽说道。

　　 “现在只查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半灰烬，运气好的话，可能还能有所发现！”

　　 陈乙点了点头，没说话。

　　 老瞎子留下的一叠纸里，详细说明了他所察觉的一切不对劲的地方。

　　 全天下，也只有陈乙一个人能欺负他眼瞎。

　　 其他人，留下的全是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