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岛(二十二)-(1)
夜幕降临13
“杏儿,剩下的时间,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不需要借景喻人, 更不需要天花乱坠的肉麻宣言, 不过这一句最淳朴的肺腑之言,就足以打动她。
汤杏下意识那个‘好’字便要脱口而出,却被屋外突如其来的娓娓琴音打断。
这岛上, 或者说这世上,能弹奏出这等曼妙让人宛若只身仙境的旋律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南月回在干什么???”汤杏道。
“发琴吧。”
“杏儿,你呢?”谷梁君昱不再理会屋外的琴音,追问起来。
“我?我什么?”汤杏顿了顿,才想起来被打断的回应,可如今的感性已经被琴音扰乱, 只剩下理智。
理智告诉她, 她是不可能陪着谷梁君昱一辈子的, 不可能……
如此这般, 她这个‘好’,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没有可能实现的承诺, 说出来, 不过是让他以后更加痛苦。
“君昱, 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我们先过好当下”
此时, 屋外一道清亮的少女声, 又一次打断了汤杏。
“南月回你这弹得什么垃圾旋律, 我听得都要睡着了!”
汤杏:“……”
突然,悠扬舒缓的琴音被数道诡异的琴音扰乱,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这好听的旋律,当即就变成了噪音!
“死丫头,你干什么!”南月回在屋外暴跳如雷道,“没看到我正忙着,没空和你比试,你老老实实的把这只曲子奏完!”
铃兰:“你自己听听你弹的,你弹错了,笨死了!这解咒曲不是这么弹的!”
混乱的琴音又被一声琴摔地,七弦震荡的巨响为这惨不忍睹的乐曲画上了句号。
汤杏可算是明白这二人在搞什么名堂了。结合昨晚那碗药膳综合来看,南月回打着乘谷梁君昱因为药效而安分睡觉时,将解咒的事儿给了解了。
或许昨晚那碗药膳里,有的可不仅仅就是有益睡眠,解夺心蛊的成分了。
结果他这一番深谋远虑,因为她被谷梁君昱拐上床后,就给耽搁凉凉了。
谷梁君昱的脸色有些黑了,他可完全懒得听二人在交流些什么,只觉得门外那俩人现在,非常烦人,便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一脚踹掉了门往争吵声的方向砸。
南月回顿时也没工夫搭理自己的琴了,拉着铃兰的胳膊就往一边闪躲。
汤杏追出去,看了看摔得稀巴烂的门,以及被碎木渣戳得面目全非的琴,感到肉痛。
南月回的琴一想便知是尤为珍贵的,不然怎能配得上月神琴仙的称号?可如今这琴却是又摔,又被砸,七根弦的琴已是断了四根,琴声还被个别木块扎穿了。
想也知道这月神琴仙所用的琴肯定不是那么随便就能给弄坏的,可若破坏者是谷梁君昱,还是气头上的谷梁君昱的话……
哐当一声,谷梁君昱又气鼓鼓地把屋外的护栏也给踹断了好几根。
这暴脾气。
南月回对付这种暴脾气向来是游刃有余,且为人倒也是洒脱得让汤杏有些刮目相看。
南月回竟然丝毫没对自己的琴露出一份的不舍和心疼,一胳膊挡在铃兰身前,飞速地扫了眼站在屋门口的汤杏,便了解了大概。
正巧,汤杏的目光与他扫过来的时候对上,汤杏便感到有些惭愧了,连忙躲开眼往地上的琴残骸看过去。
她这一出现,倒是打乱了南月回原本的计划,还把他的琴也给搞砸了。
汤杏双手合十在脸前,做了个抱歉的动作。
南月回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已经朝他走来的谷梁君昱。
这小子,自从凶兽之血复苏后,脾气多少还是受了影响,比过去火爆多了。
“谷梁君昱,我劝你,先冷静一下,我不就是在门口弹个琴,你不用发那么大火呀!”
谷梁君昱看着他,步步走近,抬手按摩了下手腕,道:“你太吵了,我决定亲自送你去远一些的空旷地方,让你弹个够。”
南月回:“你这话说的,你瞧我的琴都给你砸烂了,还怎么弹啊?”
谷梁君昱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微翘,“月神琴仙,琴技天下绝顶。”说着,他一个侧身,衣袖微荡,便轻轻松松将埋在他身后的那片狼藉下的古琴给从中抖了出来,破烂的古琴腾在空中,被丢到了南月回跟前。
琴声上的琴弦竟随着一闪而逝的七条极细的光而恢复了。
“修好了。”谷梁君昱道。
南月回:“……”
这琴身现在除了琴弦之外,就没一处能看的,这叫修好了?
“你要我踹你走,还是你自己滚?选一个!”谷梁君昱显然已经很没耐心,他本来马上就能听到杏儿的答复了,可结果竟然就被南月回和他身边的小丫头给搞破坏了!
“走走走,我自己走。”南月回回头看了眼铃兰,见她一直乖巧地躲在他身后,这难能可贵的安分却让他完全高兴不起来,低头小声地咬牙切齿道:“呵呵,死丫头,你在君昱那臭小子面前怎么就那么怂呢?”
铃兰道:“因为他厉害啊。”
南月回拉着铃兰的胳膊就要走:“我不厉害了?”
死丫头是仗着他不会伤她?
铃兰道:“你哪儿厉害了,连个琴谱都背错弹错了!笨死了!”
南月回冷哼:“那给我错误琴谱的人,可得笨成猪了吧。”
“你说谁是猪?”
“哦,我倒是说错了,你不是猪,是小猪崽子。”
“南月回!!!”
……一高一矮,高的扯着矮的胳膊,吵吵闹闹张牙舞爪地渐行渐远,可空气间却还留有着二人吵闹的余波。
本是一件可以让汤杏松一口气的事儿,可谷梁君昱的脸色却越来越黑了,走过去,一脚又踩烂了刚刚他自己修好琴弦的琴。
“呱噪至极。”
汤杏:“……”
谷梁君昱顺便又鞭尸了两下那琴,仿佛把那家伙当成了南月回似得在那儿踩得特别尽兴。
汤杏曾经有过疑惑,为何谷梁君昱对南月回有着如此嫌弃的情绪。
谷梁君昱应该是不讨厌他的,却总是很嫌弃他,提防他。
后来,因为鬼神同泣的记忆共享后,她才明白,南月回这个家伙曾经诱骗他下山去逛青楼玩儿。结果青楼却是他心中的一大阴影……
可谓是,非常直截了当的踩了雷。
毕竟在青楼那段日子,他过得很心酸,最后还差点因为青楼被送去官员房后所发生的事而送了命。
所以谷梁君昱的记忆里,他对许多长辈前辈都是比较尊敬有礼的,唯独对南月回比较……暴跳如雷。
不过南月回也确实不是故意的,因为那次之后,南月回才知道谷梁君昱在青楼发生的事。
本来汤杏还替他叫屈,毕竟不知者无罪嘛。
可谁知道,南月回这个家伙,认为既然对青楼有阴影就应该好好克服,所以又把人诱骗下去!
这才让谷梁君昱对他的嫌弃彻彻底底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所以汤杏现在只想送他俩字,活该。
谷梁君昱撒完气,这才飞身回到汤杏身前,眼含迫切与希冀道:“杏儿,你还没回答我。”
真执着啊。
汤杏干咳两声,岔开话题:“对了,君昱,虽然我知道南月回曾经是对你做了非常不好的事,不过嘛,你也别老是生气了。南月回对你没有恶意的,你老是这么容易生气,也伤身呀!”
谷梁君昱撇撇嘴:“提他干嘛?”
“哎,君昱,你不觉得你最近特别容易动怒吗?”汤杏说着,脑子里又想起他这两次的大发脾气的模样。
还有更早之前,从他劈开黄泉路,冲到阴间的模样。
那股子煞气,真是令她难以忘怀。
如今想来,他多少或许都是受到了凶血的影响,才会变得比从前暴躁许多,且暴躁起来非常毁天灭地……
“……杏儿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废话,谁喜欢看人生气啊?”
“……”谷梁君昱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苦恼地思索着,“那,杏儿这么说了,我以后克制一点点。”
“才一点点?”汤杏伸手在他眉头前按了按,“你瞧你,以后可不要老是蹙眉头了,都挤成川了,那么好看的脸蛋要是平坦的眉头有了这样的褶子,多可惜呀!”
徐徐清风,吹起他披散的乌发,露出了微热的耳朵。
谷梁君昱越过她的手,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轻轻的像是羽毛掠过,后轻笑着说:“嗯,以后我少皱眉,也少生气。可是我不太会自控,想想之前的事,好像都是杏儿在帮我控制,让我冷静呢。”
汤杏回忆了下,好像还真是这么个事儿。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冷静?”汤杏指了指那已经面目全非的琴,“我要真有用,那琴也不会便那样了啊。”
谷梁君昱道:“因为杏儿刚刚没有给我表示。”
“哈?”汤杏服了他了,“什么表示?”
谷梁君昱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嘴角的弧度悄悄地深了一分:“没有得到夫人的吻,我冷静不下来。”
“………………”
见汤杏没有动静,他很失落:“杏儿是不是嫌弃我,不想亲我?”
“没有的事!”汤杏慌张地瞥了眼他那两条迎风飘飘的袖子,“我才没有你别这样想!我我我,我怎么会嫌弃你!”
谷梁君昱道:“说起来,夫人从未主动亲过夫君呢。”
汤杏:“……”
我次奥,突然充满负罪感!
汤杏踮起脚,猝然揪住他的领口,吻了他一口。
谷梁君昱双眸微睁,原本的心如止水被愕然与惊喜冲垮,整个呼吸都一滞。
汤杏亲了这一下,便想要离开,可没想到自己整个人反而被他压了上来抵在了门框上,被加深了这个吻。
“唔……”
谷梁君昱的眼眸变得幽暗,一条腿抵在门框边,不让她往外逃,汤杏便下意识往唯一的出路屋子里去,倒是正中他下怀,二人贴来贴去直接一路被逼到墙角。
“夫人还想跑去哪儿?”谷梁君昱道,“是该惩罚一下夫人了,接个吻都想跑。”
谷梁君昱坏笑了下,咬上她的唇,力度刚刚好,让汤杏忍不住叫了声疼,却又不会肿起来也不会流血。
“你属狗的吗,亲就亲,还咬我!”汤杏抱怨道。
谷梁君昱道:“以后我吻你的时候,你跑,我就咬你一次。”
汤杏委屈地瘪嘴:“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突然这么压上来很吓人吗,我这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我不管,你跑我就咬你!”
“你咬我就踹你丁丁!”
“……”谷梁君昱愣了下,失笑,“夫人还是踹别地吧,那里踹坏了,以后苦得还是夫人啊。”
汤杏羞愤难当,“我去你的!”
谷梁君昱又贴了上来,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再垂眸道:“夫人息怒,丁丁不能踹,你不可惜可是我会疼。”
“那你好好说话,别说一句就亲上”
谷梁君昱的唇又上来啄了一口,“那我们不要说话了,争分夺秒,好好接吻。”
争分夺秒???
这一番嘈杂,到底还是惊天动地引来了刚睡醒的郭大器,郭大器看到这情形,担忧地冲进了屋子。
入眼的,是谷梁君昱正把汤杏压在墙里一阵亲的场景。
汤杏脑内传音:死君昱,快点松嘴!郭大器,郭大器在后面!
谷梁君昱倒是乖乖地松嘴了,但是面色极度不善。
他转过身来,盯着郭大器的眼神像是看着杀母仇人:“修门。”
郭大器尴尬又惭愧,不敢说不,逃命似的跑出去翻工具去了。
林间回荡着哐哐哐敲木声。
谷梁君昱坐在院子里,凉飕飕道:“歪了。”
郭大器拆门重装。
过一会。
谷梁君昱走过去,踹了两脚:“才两脚就松。”
郭大器:“……”
汤杏:“……”
汤杏看不下去了:“君昱,一扇门能承受你的两脚,已经很逆天了。”
郭大器感激地看过来。
谷梁君昱嘁了声:“夫人这般说了,那就算了,你去烧两壶水来。”
“好的好的公子。”
郭大器正要走,汤杏道:“你等等,昨晚的药膳,你也再煎一份送来吧,怎么做你该知道的?”
郭大器点点头,药材还有剩余。
谷梁君昱催促道:“快走。”
郭大器麻溜地跑了。
汤杏无奈道:“你看你,干嘛老是对郭大器那么凶巴巴的,人家不是照顾你照顾得挺好的。”
谷梁君昱道:“……”
汤杏见他似乎有些良心发现,欣慰道:“他会成为你生命中非常必不可少的人的!你要善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