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岛(五)-(2)
某日,谷梁君昱在下山的途中,他遇见号称四处散步的不知火。他周身被青色鬼火环绕,正攀在树上摘桔。
他狠狠地否定了不知火多年前的话,掉头便走。
不知火却在百丈之遥处,脑内传音:
傻小子,话说太满,可会满盘皆输的哦。
谷梁君昱不过冷冷一笑,不再搭理。
可他没想到,蓝姬发生的悲剧,让三人的关系,彻底破裂。
谷梁君昱十五岁那年,蓝姬惨死,魂魄无处可寻。
第一次主动接纳谷梁君昱的二人,一个死了,一个对他说: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受到这种对待的不是你?你在她身边,为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止异的质问,他无言可对。
自此,他羞愧难当,再也没去见过止异。
但他没有停止过寻找蓝姬的魂魄。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可却是不完整的。蓝姬无法转世轮回,更是无法化为厉鬼,只是一缕不完整的残魂,在人间苟延残喘,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谷梁君昱,从此走上了收割生灵与亡魂的不归路。
他很矛盾,他相信师傅的教诲,相信娘亲的教诲,可现实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打破他的信任。不知火的话,总是在他在记忆中盘旋,他活在矛盾的漩涡里。
他想要好好活下去,却又觉得,自己该死。
直到有一天,他在永山上,意外遇见了自称是阴间来的鬼差的神奇女子。
在这些记忆涌入脑海的刹那,她无法去梳理,可是现在灵力回归平静,记忆也清晰了起来。
所以,汤杏现在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在意她的那句‘你会活很久很久,你会活得好好的’的话。
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奢侈的话,他不敢去期待听到。同他说过这话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的。
他立于竹上,清风悠悠,逼着自己笑,却比哭还苦。
汤杏心疼得湿了眼眶,她的君昱,为什么都要经历这些……
谷梁君昱再一次修复好了松竹林,从上跃下,落在她面前。
长长的眼睫,光辉斑驳,似黄云堆雪,一眨眼,便是云飞烟灭。
他将她带入怀中,下巴落上她发旋,隐忍道:“好不容易娶到了你,我真是一点都不想把你让给他,我就是无法认可他的存在啊……”
他的呼吸一阵一阵地拂过她的头顶,他极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汤杏正要反抱回去,谷梁君昱却退开了,道:“还请夫人允与我一个自我消化的时间。”
汤杏顿了顿……什么意思?
“但承诺的归宁,我会同行。”
“你到底什么”
不待她问完,谷梁君昱便飞走了。
赫萝走过来道:“杏大人,今日我们还要回阴府吗?”
汤杏沉吟片刻,“……哎,还是回吧。”
无论如何,这身体是鬼使杏的,就算是替她也要回去看看。
赫萝安静了会儿,忽然又道:“啊!杏大人,刚刚毕方大人传音给我,说黑无常君大人不在阴府!”
“……毕方?”汤杏回忆了下,“哦,是它咦?毕方怎么知道我要回门?”
赫萝道:“杏大人,您忘了吗?阴府的六相镜可通晓人间万事呀!”
汤杏:“……”
不她没忘,她根本不知道。
好气人啊,怎么鬼神同泣同步率那么快,她和鬼使杏的融合效率那么低?
赫萝道:“而六相镜的主人便是白无常君呀!”
黑白无常,亲密无间,白无常的东西,黑无常随便用,那知道她要回阴间倒也不奇怪了。
汤杏不知的是,这风铃岛,此时热闹极了。
不仅有他们几人,还有一只人类闻风丧胆的凶鬼,更有刚刚抵达海岸的黑白无常。
而后几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
这座岛,注定不会太平。
汤杏得知无需归宁后,她便先去探望了下闪了腰的郭大器,整个人像条死鱼一般趴在床上也没个人照顾帮忙,于是她便把赫萝发配过来好生照顾着。
汤杏倒是有想过直接给郭大器治好这腰伤,谁知道这郭大器也不知道是抖m还是咋地,说啥地方都能用法术治,但就是腰不行,说这是男人的尊严!
汤杏自然就选择成全他男人的尊严了,顺便预祝他自生自灭,早日康复。
之后,她便回了小屋群找谷梁君昱,可四下也是没见着个人影。
铃兰和南月回一如既往的互相做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李簌则仍旧一副世外高人之样,不是喝茶下棋就是修习道法,可谓是极致养生,看似年轻,该是豪气冲牛的年纪,可活得却像个百八十岁的白胡子老道长。
谷梁君昱不知是躲去了哪里,汤杏愣是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也找不着个人,只得千里传音,将范围扩大到整座小岛。
谷梁君昱隐匿于仙和山的山峰,他的修为和灵力已是出神入化,甚至不需要通过任何攀爬,就可以上这风铃岛最高的山峰顶端。
他俯瞰着整座岛屿,碧海蓝天,云卷云舒,他想要让自己透过这缓慢而幽静的空与海,恢复平静。
碧光无际,忽来一道声音:
‘谷梁君昱,我找不到你,只能这样同你说话,我知晓你不会回应我,但我要告知你一声。
不用归宁了,他们并不在阴府。’
谷梁君昱果真是沉默未应,他侧目看向自己插埋在地上雪杏,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虽然鬼使的灵力解了你不少的毒,但你的九曲转生还未彻底解开,还是’
‘不用。’他回道。
汤杏一愣,没想到他答了她的话。
汤杏无奈,只得将此话转述给李簌与南月回。没想到李簌倒也是副意料之中的神色,说道:“他不愿,便不着急,一时半会儿,也是出不了问题的。”
南月回道:“你就任由他任性?你还真是把我们来这岛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簌道:“也并非如此,这里,会是最后的战场。”
汤杏:“……最后的,战场?”
李簌轻轻一笑,不再多言。
汤杏真的越来越搞不懂这里的人,藏着掖着,早点说,不好吗?
接着一连几日,汤杏都见不到谷梁君昱的人。明明这座岛并不是那么大,可人却死活见不着,想也知道是存心在躲。
此外,那位只是一面之缘的极恶厉鬼不知火,也是毫无踪影,也不知是去是留。
这期间铃兰也来关心过她和谷梁君昱的事儿,说她们二人新婚燕尔,可怎么一点儿也不干柴烈火。
汤杏当时三观都碎光了。
古代小姑娘,那么开放的吗?!
哎……
干柴烈火不指望,可别滴水成冰就好。
虽然汤杏总是见不着谷梁君昱,可日子也算是过得安稳,渐渐地也想得比较开,毕竟谷梁君昱身体向来不是很好,且总是中毒受伤的,现在在这儿他能好好修养别出岔子,便是满足。
可flag真不能乱立,她这前脚刚想完这个期许,后脚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海岸边,一叶扁舟停泊,来人一声银铠,将手中的船桨抛开,将船上似是沉睡的少女抱上了岸。
走了两步,怀中的少女拧了拧眉头,微微睁眼,支支吾吾道:“止异……哥哥,我们这是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