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下)-(1)
此话一出,袁叔叔、陈鑫、球球三人齐齐向我包围过来,七嘴八舌询问“病情”,我一鼓作气,紧咬嘴唇,装作很痛苦的样子,“我没事儿的,叔叔你先送球球回去吧,等会儿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我一个人可以的,您放心吧!”
到现在还不忘强调“一个人”,也不知道心虚给谁看。
“丫头,别逞强,你是胃疼还是肚子疼?还是肠胃不舒服?要不叔叔带你去医院看看?”袁叔叔急切地蹲在地上,双脚艰难支撑着他越发发福的上半身,看着他关怀备至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我感悟到一句人生哲理做人要厚道。
“说谎”本该是一个人的心惊胆战,因为你需要为自己的私心付出代价,但你不能将自己的“心惊”传染给别人,害别人比你更加担心,那就不对了。扪心自问,我现在的做法的确,非常,不厚道。
但是很快,我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你到底哪儿疼?”陈鑫的口气里哪还有关心?满是“别演了别演了,小心我当场戳穿你”的悠然自得。
他前一秒还和袁叔叔一样紧张,后一秒就一副看破我诡计的模样,双手『插』兜,弯着的腰也挺拔起来,居高临下对着我笑。
我这才发现安抚肚子的左手放的不是地方,咦?胃在哪儿来着?往左?往右?
吃太饱,大脑也消极怠工了?
“往下一点,这是胃,下面是小肠、这里是阑尾、盲肠、大肠,还有胆囊。”说着他抓起我的手,手把手现场教学《人体结构五脏六腑分布图》,然后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是啊,丫头,你到底哪儿不舒服?”袁叔叔附议。
我斜眼瞪他,陈鑫你故意的吧?
“伊一姐姐,你是不是想大便?”球球一语道破全球(至少)一半以上的人类“肚子疼”的真相。
于是我不知道该顺应民意地承认,还是装模作样地否认。
于是,我的沉默等于承认。
于是,陈鑫和袁叔叔说他会送我回去。
于是袁叔叔带着球球离开后,陈鑫拍拍我的头,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蒋半仙,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我抠着手提袋上的麻绳,努力克制想抡上去砸他的冲动,“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说你对得起我吗?你说!
双手交叉别在背后,左手拎着纸袋,右手拇指来回『摸』索中指指甲盖下方那一块因为长期握笔力量过大而生出的老茧,激情燃烧的内心戏与左边并肩而行的恬静少年形成鲜明的对比。不是没有机会给他,相反,机会很多,多得如同上帝的偏爱,开学后日日见面,一周五天,一个月二十几天,天天坐在一起。
可以是清晨第二节课间『操』后,可以是因荷尔蒙分泌过剩而只能靠汗水发泄的某个午后,可以是放学后……极其自然地,满不在乎地,若无其事地掏出它,“呶,陈鑫,这是我欠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