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老庚见老庚-(1)

　　 集镇上，许琴带着一群政府干部和工作队员在街上走访群众，进行宣传发动，并向围观的老百姓讲解土地改革和各种新政策。张建明则领着中队战士用木桶拎着石灰水，一边在街上警戒巡逻，一边用草把蘸上石灰水，在一些墙面上刷上标语。

　　许琴和几名工作队员来到上次那个老婆婆家。

　　灶台后面，有个衣着破旧的汉子手上端着碗面糊，正在狼吞虎咽，见外面忽然有人进来，连忙躲在柴堆后面。老婆婆坐在门边，面前摆个木桩子和一堆稻草，熟练地打着草鞋，一看来了几个人影，眯缝着眼，警觉地问：“是哪个呀？”

　　“老婆婆，是我，上次在街上帮你捡土豆的姑娘！”许琴进了屋，蹲在老婆婆身边，亲热地说。

　　老婆婆似乎想起来了，说：“哟，你是新政府的人，怎么又到我家来啦？”

　　上次和许琴一块儿来过的女干部给她递上一袋小米，“老人家，这位是我们的许区长，特意来看看你，还给你带了一点儿小米！”

　　老婆婆大感意外，放下米袋，抓住许琴的手，颤微微地说：“姑娘，我……我领受不起呀……”

　　许琴安慰她：“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无依无靠的，我们来看看您，也是应该的。最近我们可能很忙，以后有空，多来看看您。如果您有什么事，也可以到区政府去找我们。”

　　“你们……你们真是好人哪……”

　　“老人家，那我们先走啦！”

　　“好，好，你们去忙吧……”

　　许琴等人离开老婆婆家，继续走访其他街坊。老婆婆在门边望着她们的身影，心里有些愧疚。躲在柴堆里的汉子悄悄来到老婆婆身边，也朝外面探着脑袋，疑惑地问：“娘，这些人真是的干部？”

　　老婆婆说：“可不是嘛。上次在街上帮我捡土豆，还送到家里来，连手都给弄出血了。这回又给我送了一袋小米，要是晓得我儿子是个土匪，我怎么对得住人家呀。铁柱，你还是趁早别跟着卢宗汉干了，回家吧。我们每天打草鞋卖，也能勉勉强强糊个日子……”

　　铁柱闷着头，苦恼地说：“娘，我哪敢回来呀，要是让卢司令晓得的区政府给你送了粮食，不杀了我才怪哩！”

　　“可人家，不象他卢宗汉说的那样啊……”

　　铁柱不吭声，打开后门溜了出去。

　　街边，覃大贵肩头挎着步枪，手上握着烟斗，站在树荫下和几个卖杂货的小摊贩攀谈了几句，听见附近一个铁器铺传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告别了摊贩，走进铺里，嘿嘿笑着招呼铁匠：“老庚，打铁哪！”

　　铁匠光着膀子，面前吊块牛皮制作的长围裙，正用锤子在铁墩子上敲打着一块烧红的毛铁，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有些意外：“哎哟，是大贵呀！”

　　覃大贵坐在铁炉前，放下枪，一边吸烟一边帮忙拉动风箱。铁匠把毛铁放进燃烧的炉火里重新锻烧，趁着空闲，也拿出了烟斗。覃大贵递上自己的烟袋，热情地说：“我这儿有烟丝。”

　　铁匠抓了一点烟丝装进烟斗里，伸到火堆上点着了，将烟斗叼在嘴上吧嗬一口，皱起眉头说：“老庚，你这烟丝是陈的，一股老鼠子尿味儿。”

　　覃大贵一点儿也不尴尬，笑着说：“今年这天气，地里的烟叶都干死了，明年这两天，恐怕连有老鼠子尿味的烟丝都抽不上了，你就凑合点吧！”

　　铁匠点头道：“那倒也是。”接着抽了几口烟，忽然说：“哎，大贵，我前天上常德去买了点废铁，回来就听街坊邻居说你领着头，给大家发肉了，咋就不给我留点儿呢？”

　　“老庚，当时人太多了，别说你没到场，人家到场的都差点没分上。好在我呀，心里大概有个数，估摸着给大家分，你说巧不巧，刚刚好！”

　　铁匠叼着烟斗，用火钳把烧红的毛铁从炉火里夹出来，放到铁墩上又敲打了一番，然后渐渐放慢了速度，时不时地用锤子敲打一下，问覃大贵：“听说你儿子也回来了，还当上了解放军的剿匪大队长，这事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