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磕磕绊绊的老夫老妻-(1)
一直目送覃月月走远了,覃大贵才匆匆下了官码头,到河里划起自己的鱼船,顺流而去。
回到棚屋,覃大贵依然有些兴奋。见家里没人,把鸟铳挂在墙上,从床头上取下一只拴着绳子的小牛角,拔掉塞住角尖的木楔,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小口子。这种牛角是喜欢打猎的土家人自制的一种小容器,通常先把牛角内部掏空,打磨光滑,然后将被掏空的一端封闭,再在角尖开个小口子,便于用来存放火药,洋硝和铁砂之类的危险物品。覃大贵拿着牛角走到门边,眯缝着眼朝小口子里瞄了一下,忍不住嘿嘿一笑,走出门外。
门口有一个大大的圆木墩,表面平整光滑。覃大贵将一堆黑火碳放在木墩上,站上去用脚把火碳踩碎了,再抄起一根木棒,用力碾压已碎成小块的黑火碳,耐心将其碾成细细的粉末。之后,用一个小筛子将粉末筛选一遍,只留下最细的部分。
准备停当,覃大贵拿起放在地上的牛角,往黑黑的粉末上轻轻倒出一些洋硝,再用一小块竹片小心翼翼地将洋硝和粉末混合,拌匀,配制成了一堆火药。
覃大娘挎着只竹篮子,在外面拔了一堆野菜回来,见覃大贵又背着她自制火药,蹲在地上一边择菜一边数落:“你呀,老是捣弄些土玩意儿。人家土匪手上拿的都是洋枪,你这土铳打个鸟还差不多,打土匪还是算了吧!”
覃大贵不服气,收拾好了火药,从屋里拿出鸟铳,抚摸一番,说:“你可别小瞧这鸟铳,我们祖祖辈辈靠它打猎,传到我手上,都好几辈了,不知打下过多少野物,你还别瞧不起它!”
覃大娘揭短说:“打野物那是隔得近,抵在面前打,能打不中吗?现在要打土匪,人家拿的家伙,你还在这边山头,他在对面山上就能朝你开火,你这鸟铳呀,充其量打个几丈远,吓唬一下别人,给自己壮个胆还差不多……”
“嗨,我说你呀,那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喽。我现在是南乡区政府的农会,鲍政委今天亲自找我谈了话,马上就要跟着天儿他们和南下工作队的同志,一起到南乡去搞土改,围剿卢宗汉了,我不准备点火药,能行吗?”覃大贵打个哈欠,烟瘾又犯了,顺手放下鸟铳,蹲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伸手朝腰里一摸,烟斗却没在身上。楞了一下,朝覃大娘说:“帮个忙,把烟斗递给我。”
“哎哟……”覃大娘撇了撇嘴,挖苦道:“真是出了奇了,你每天睡觉都恨不得把烟斗抱在怀里,怎么这会儿还舍得放下了?”
“刚才不是要制火药嘛,那洋硝可不是闹着玩的,身上带着烟斗和火石,要不得嘛。”
“哼,说来说去,人命还是比烟斗值钱些。”覃大娘嘴里不饶人,却站起身,从屋里拿出了烟斗,伸手递过去。
覃大贵接过烟斗,从烟袋里掏出一小撮烟丝,装进烟斗,点着火抽了一口,看着覃大娘,自豪地说:“老婆子,你也别老挤兑我。那天蒋家洲开大会,卢宗汉带着人偷袭县政府,他们哪个拿的不是枪?我就偏用手里的鸟铳,照样打得他们哭爹叫娘!嘿嘿,就那天放了几铳,打伤了一堆土匪,人家鲍政委啊,对我的印象特别深刻。要是能有一杆真枪,说不定那天我连卢宗汉那狗日的都给干掉喽!”
覃大娘咕噜:“那你怎不叫天儿给你发一支枪啊。有了枪,子弹都是连发的,省得打一枪装一下药,不比你的鸟铳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