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夜深人不寐-(1)
已是夜深人静之时。
镇上有一家叫“福来客栈”的店铺,店主正准备打烊,装上梭板。门外的黑暗中突然不声不响闪出一个人来,吓了他一跳。
来人是苏银巧。
店主把手上的梭板放下,试探着问:“这位后生哥,您是要住店?”
“啰索!不住店上你这儿来做嘛?”苏银银一只手伸在胸前的褡裢中,暗自握着手枪,朝周围望了一眼,冷笑道。
一听要住店,店主忙陪上笑脸:“那你是住通铺还是住单铺?”
“我想要一间单铺。”
“单铺?有,有。请进!”
店主把苏银巧让进屋,端起一盏油灯,领她上楼,走进一间摆着张木床的房间。墙面上的板壁已经陈旧斑驳,呈现出一种深褐色,与床上半新不旧的白色蚊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地上的楼板倒还严丝合缝,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响。
临街一面,有一扇格栅窗子被一根木棍撑开着,一阵微风从外面吹进来,让人感觉到一丝凉爽。苏银巧走到窗边,侧着身子朝外望了一眼,回转身走到床前。
“后生哥,就这间房,你看看,又安静又通气,床上的铺盖都是才洗过的,挺干净。”
苏银巧掀开被角看一下,又朝屋里打量一遍,说:“行,就这间!”
“那您好好歇着,明天出门的时候到楼下交房钱!”店老板把手上的油灯放在一张小桌上,客套一句,带上门出去。
苏银巧插上门栓,取下肩头的搭裢,摸出藏在里面的手枪,轻轻闭上保险。片刻之后,她把枪放进枕头底下,坐在床沿,解下头上缠绕的青帕,甩了甩头,一头瀑布般乌黑亮丽的长发从脑后垂了下来。
夜半时分,小镇上的人们已进入梦乡,到处寂静漆黑,一片安详。
苏银巧躺在客店的床铺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在卢家大屋,几个歪瓜劣枣的小喽啰就能将她拒之门外,着实让她领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尤其最近,似乎手风不顺,做什么事总差那么一点点运气,引起了梅子俊的诘责。如何才能不辱使命,完成上司给自己布置的任务,看来还得煞费一番苦心。另外,想起白天在小巷子里突然与覃天的隔空相遇,让她十分费解:自己的装扮好象没什么破绽,他怎么会突然从背后撵上来,对自己紧追不舍?是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心中继续装着我这个人,一眼认出了我的背影?
对于覃天,苏银巧的内心有些矛盾。说实话,自从第一次在石城的方顶山下与他擦肩而过,就觉得他的身份不象个卖鱼的老百姓,尤其当俩人目光交汇时,覃天下意识举手敬礼的那个动作,让她更加怀疑他是化装侦察的解放军。
说来也怪,向来行事果断手段凌厉的她,这次本能的职业反应并没有让她生出杀心,反而在回到半山庙后,向梅子俊隐瞒了线索。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一个高大帅气却又是敌对阵营的男人动了私心,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
说起苏银巧的经历,和覃天有些许相似,她也在十几岁时就离开了家。苏家家境殷实,从小就让苏银巧在城里的女子学校读书,接受了许多新潮思想。因而,她一直怀揣一个梦想,期待将来能作一个妇女运动的杰出代表,留名青史。
在学校,苏银巧是个典型的活跃份子,经常参与各种社会活动,组织学生上街,成了令当时的国民党当局十分头痛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