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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她越发好奇起来,他想了解她的一些情况,比如,为什么是念一个中专啊,是怎么来的一高中啊,想考一个什么样的大学啊,家里姊妹几个呀,还有,对语文课有什么建议啊,学生都有什么反映啊,等等,可惜,教室离办公室太近了,还没觉得怎么走呢,就到头了,到了办公室,他的这些话就不能说了,办公室是备课的地方,不是打唠的地方,尤其是他和她,是一个男老师和一个女老师,并且,还都是青年教师,还都是没搞对象的人。
他有点失落,她说她要考大学,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但以她的聪明,她是完全可以考上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俩早晚有一天会分开的,也许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一年或二年,虽然他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意中人,因为自从他得知了她只有二十岁的时候,就觉得她只是一个小妹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发展恋情的,而当她说她要听自己的课的时候,他似乎又存在一种妄想,现在,他又冷静了,他知道她也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意中人,而只是很欣赏他的学问。虽然是这样,但她也有点把他迷住了,他真愿意和她在一起说话,愿意和她在一起走路,但他有时老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和她少接触,因为男女有别,接触多了会有人说闲话的,这么说来她考大学还真是好事,如果他俩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不好的影响来。就当一个精神上的朋友相处吧,他要对她有所帮助,她不是要考大学吗?不是要听他的课吗,那就把课讲好了,即便她将来走了,走到了一个大城市,永远也不回来了,他也满意他和她相处的短暂时光,他觉得她是他有生以来最欣赏的女性。
他忍不住勾勒了一下他和她离别的情景,他也不一定到车站去送她,离别后他也不一定给她写信,她会伴着图书馆的灯光走完她四年的大学路程,然后她就会永远地离开这个县城了,即便她有回来的时候,但恐怕没有见面的机缘,这样恐怕就到地老天荒,他只会记住她年轻的模样,而看不到她晚年的身影。
他有点伤感,但还是振作了精神,他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他教的是高一,不直接面对考大学,他是不是能够跟班上,也说不准,按一般的规律,年轻教师是要在低年级徘徊几年的,所以他并未感到有什么压力,但有了谭小艳的听课,他感到有压力了,人家可是把升大学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了,你要是不竭尽全力,能对得住人家吗?
他备课更加认真了,除了在教材的处理上精益求精以外,主要的还是加强了作文教学,他觉得语文的重点在作文上,按照教学大纲的要求,高中一年级的作文教学是以记叙文为主,但他觉得这不行,谭小艳不一定是三年以后才考大学,也许明年就考,所以他有意识的加强了议论文的教学。
黎威和谭小艳的身影又出现在操场上,这给看见他们的人带来很多联想,校园里并不缺少男男女女在一起的镜头,但在北操场上,这种景象就格外引人注目。
“郭老师,你们外语教材里有没有《罗密欧与朱丽叶》啊。”宋老师问外语组的组长郭老师。
“没有。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昨天听广播,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不是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啊。”
“四大悲剧里面好象没有《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是《麦克白》《奥赛罗》《李尔王》《哈姆雷特》吗?”
“啊。不过也是一个悲剧,你说是不是。”
“悲剧是当然了,都殉情了嘛。”
“这罗密欧与朱丽叶好象是早恋啊,他们都多大年龄啊?”
“一个十七,一个十三,你还别说,还真没人说他俩是早恋,还是宋老师有见地。”
“一个十七,一个十三,这不仅是早恋的问题呀,多少还有点非法。”
“你说得对,他们要是结婚了就是非法,但人家也不受咱的法律限制啊。”
“瞎说,瞎说。不影响你了。”
黎威和谭小艳进屋了,他们的谈话也结束了,象电视上切换了一个画面,但很明显,这两个画面是有一定联系的。
宋老师拿着教案簿上课去了,齐老师把黎威叫到了办公室的外面。在办公室的左前方十五米左右,有一棵老槐树,在树阴下,齐老师说:
“黎威呀,我看你和小艳接触的比较频繁,你俩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啊?”尽管周围是没有人的,但齐老师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老师你怎么看出来的?”黎威笑了。
“我看你俩经常在一起走啊。”齐老师也很神秘的样子。
“老师你误会了,小艳是经常听我的课,下了课以后我们俩就一起回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想齐老师解释。
“他为什么要听你的课呀?”齐老师有点不懂。
“他说她没念过高中,所以想把高中的课程听一遍,她不光听我的课,也听别人的课。”他还是耐心地解释。
“那我怎么没看见她和别的老师在一起走啊。”她还是不懂。
“别的老师不是在楼上办公吗,也不往平房走啊,我也和小艳说过,我说你应该听老教师的课,她说听老教师的课得上别的班级,她也不知道别的班级有没有空闲的座位,她也不能到办公室来拿椅子啊,教室离办公室这么远,我一听她说得也有道理,小艳很要强,她没念过高中,想听听高中的课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也愿意叫齐老师明白是为什么听课,所以他解释一清二楚。
“啊。是这样,那你说小艳是不是对你有那个意思啊,或者是你对她,因为你们都没有谈恋爱啊。”可是齐老师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的理由。
“我们都没有那个意思,她听高中的课程我想不是听着玩的,也许她有更长远的打算,至于我,就更没有那个意思了,小艳比我小五岁,我们不是一个年龄段。”他只能这样说了,因为谭小艳也确实没有对他表露过爱意。
“可也是,我看小艳这孩子挺好的,就是年龄小一点。那你看汪微怎么样啊,她可是和你同岁啊。”齐老师有点相信黎威的话了。
“汪微?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老师,我谢谢你呀。”他明显是回绝了齐老师的话题,他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知道齐老师是好意。他一个单身男子,汪微一个单身女子,又是在一个教研组,又是同岁,如果连个牵线的人都没有,是不是他俩的人缘太差了,哪怕是说一个反对意见也比没人说强啊,难道他俩的婚姻就没人关注吗?但他对汪微确实印象不好,他也只能感谢齐老师的好意了。
他俩回到了办公室。
黎威对汪微的印象不好,除了关灯事件以外还有很多事都叫黎威感到心里不舒服。汪微也教一年级的语文,但她是班主任,其实在语外组做班主任的老师也不少,但谁也没象她那样忙,她经常找他班级的学生来办公室谈话,象走马灯似的,黎威对这件事很反感,她的办公桌和黎威的办公桌挨着,学生来了站在她身边也等于是站在黎威身边,有时还不是一个学生,是好几个学生,你说有那么多人站在你身边你还怎么备课呀?办公室是老师办公的地方,是十多个老师共同办公的地方,你总找一个学生或几个学生老在办公室谈话,这不会影响别的老师办公吗?这是一个非常没有礼貌的做法,并不能说你工作有多积极,另外那谈话的地方也不是非在办公室不可,在教室的外面不能谈吗?
学校在操场南面有一个池塘,养了点白莲鱼,那天就把鱼捞上来了,分给老师,每人两条,快要打铃上课了,后勤的人们把鱼拿到了语外组,按理说拿来了就拿来了,放那呗,下班的时候一拿不就行了吗?汪微不然,她先把鱼送到了宿舍,送完了再去上课,这时她的敬业心哪去了,黎威觉得这件事出得太嗑碜,有失一个人民教师的风范。
他觉得无论从性格上,从水平上,从道德上,汪微都没法和谭小艳相比,可惜谭小艳太小了,人家还要考大学,自己也根本不能对她产生那种心思,但即便是他和谭小艳不能走到一起,他的爱人也决不是汪微。
除了汪微以外,一高中还有几位年轻的女性,和他年龄相仿的大概也有五六位吧,但黎威和他们都不熟悉,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教哪一科,更不知道人家搞没搞对象,其中有一位还算有点姿色,起码比汪微还要漂亮一些,当她进入黎威的视野,黎威也不免上下扫描一下,也期望能和她有一个接触的机会,但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在一个浠浠沥沥的午后,他发现她和一个年轻的男教师撑着一把伞走在校园里,动作文雅而亲密,这就说明问题了。至此,他判断,他的那一半是不可能在一高中产生了。谭小艳和他差五岁,根本就不是一个年龄段,况且人家还要考大学,明显没有考虑个人问题,自己也不应该有非分之想,但如果谭小艳不能做他的女朋友,那他的女朋友就不在一高中了,而当他得知了她考大学的想法,他就更把心思放在教学上了,他只想把自己的课讲好,他想对谭小艳有所帮助。
齐老师没有把宋老师和郭老师的谈话内容告诉黎威,但她觉得宋老师说的那番话是对黎威和谭小艳的影射,在平时的工作中,她也发觉,一年部的三个人合作并不是很好。
教学参考书来了,黎威用了一堂课的时间来对照自己所做的答案,从内容上说是百分之百正确,但从表述上看还是有区别的,而正是因为这内容的一致和表述的不同才看出了黎威对教材的处理能力,学生们无不由衷赞叹。这种赞叹慢慢地向外扩散,当然也扩散到了宋老师的耳朵里,他心里不是个滋味。
齐老师找黎威谈话的情景叫谭小艳看见了,当她俩来到那棵古槐树下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事与她有关,虽然她和他都心底无私,但老师们对他俩的态度她还是有感觉的。
这天,他俩又一同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她问:“齐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她看咱俩走在一起有点误会,所以她想求证一下。”
他慢慢地说,在她面前他总想装出一个老大哥的样子,所以说话总是慢声细语的。
“你怎么和她解释的?”她到显得机灵痛快。
“我说你听我的课,都是一同走出教室,一起回办公室,不就一起走了吗?”他耐心地向她汇报。
“她没问我为什么听课吗?”她问得很紧,象是要着忙得出一个什么结论。
“问了。”他点着头。
“你怎么说的?”她眼睛盯着他。
“我说你没念过高中,所以想听听高中的课,我没说你想考大学。”他也看着她,生怕自己的回答不符合她的心意。
“你真聪明,不愧是名牌大学。”她的笑脸叫他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