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付费部分-(1)
我深吸一口气：“我去洗澡，刚刚一直在等你。”
江浅亲了亲我：“好，那我等你洗完澡回来，我们一起睡觉。”
只是我回到房间的时候，江浅已经睡熟了。
她皱起眉头，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呢喃。
“今安，你别走……今安！”
江浅很小开始就会说梦话，但只在她很担心某件事情的时候才会这样。
我眼神闪了闪，但也只是默默给她捻了捻被子，就在她旁边躺下了。
我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却久违地梦到了从前的事情。
我回来之后，江浅并没有马上和陆今安分手。
直到陆今安找到了一份工作，环境很不好，刚装修好的公司，工作强度又大，唯一的好处就是高薪。
陆今安欢喜地和江浅分享，却被她狠狠泼下一盆冷水。
“为了这点钱伤害自己的身体，值得吗？”
陆今安心中最在意的点就是经济条件。
他第一次倔着不低头，江浅和他大吵一架。
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和陆今安提出分手。
没过多久，她就当着陆今安的面，把婚戒塞进我的手里，然后昂起头伸出手：“季晏礼，娶我好不好？”
我顺从地单膝下跪，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然后在起哄中和她拥吻。
余光里，我看见陆今安嘴唇苍白地站在原地，他甚至想冲上前来问个究竟，只是被人群挡住。
江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忽略他可怜兮兮的眼神，拉着我错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天我们在海边喝酒，她喝醉之后我把她送回家，却听到睡着的她嘴里呢喃：“陆今安，笨死了。”
她只说了一声，所以我假装自己没听到，把这段记忆封存起来。
却在今天不可抑制地尽数想起。
我很晚才睡着，却很早就被迫醒来。
“我的首饰包呢？”
“季晏礼！季晏礼！季晏礼！”
我在一声声呼喊中醒来，我睡眼惺忪，却看到江浅满是怒容地看着我：“我的首饰包呢？”
她的声音里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气：“我昨天还看到了，现在怎么不见了，我的首饰包呢？很大的那个黑色的，里面有很多小首饰。”
我甚至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所以还没来得及开口，但江浅突然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她又问了一遍，抓住我的那只手用力极大，我舍不得吓到她，没抽出来，只是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化妆镜的抽屉里。”
江浅松开我的手，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跑向化妆镜。
我看着她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首饰包，拿出一对很适合搭配今天衣服的耳环，黯然神伤地戴上。
然后看都没看我一眼，飞奔着出了门。
而我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头痛欲裂的太阳穴，低头在床头柜里翻出止痛药，咽下两颗。
那场突如其来降临在陆今安身上的癌症，已经夺去了江浅全部的心神，所以像我头痛睡眠不足这样的小毛病，无足轻重，她也无暇顾及。
也是。
这不算什么。
至少对现在的江浅来说。
5
如果说第一天江浅只是回家得晚了一些，那么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她开始连家都不回。
我担心她的安全，经常有事没事也会去医院看看她。
有时候我会看到她喂陆今安喝粥，有时候我会看到她拿着一颗糖哄陆今安喝药，有时候我会看到他们抱在一起躺在病床上睡觉。
我不舒服，很不舒服。
我也不是没和江浅说过。
我表达不满和生气，她却皱着好看的眉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我。
“他都要死了，你和他计较什么？”
是，我确实没办法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那是我不成熟。
江浅到处联络，几乎找遍了全中国权威的癌症医生。
结论都是一样的。
癌症已经到了晚期，再怎么治，也只能延长些许的生命而已。
江浅每听到这个消息一次，脸色都要难看一分。
我很担心江浅的身体，所以总是往医院跑，然后托医院的护士帮我送些饭菜给她补充营养。
江浅已经快一个月没回过家了，我开着车往医院去，犹豫片刻，我推开了病房的门。
却看到陆今安在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西装，而江浅头上戴着一顶洁白又梦幻的头纱。
他们在交换戒指。
我死死盯着江浅把我们的结婚戒指脱下，戴上另一枚戒指，然后露出悲伤中带着喜悦又甜蜜的笑容。
夕阳金红色的光芒铺下来，显得他们俩幸福又神圣。
我再也承受不住，嘭的一声关上门，快步往外走去。
余光中，我看到江浅变了脸色。
我边走边想。
江浅，你是不是很后悔和我结婚？
最可笑的是，我在医院一楼的椅子上驻足等待了很久。
我充满自信地想，江浅一定会下来哄我的，她一定会。
我刚刚余光看到她下意识想追出来的，她马上就会到的，她一定会。
可是她没有。
我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我不想回家，也不想找朋友诉说这难堪的事实，我在附近的酒吧失魂落魄地坐到半夜，江浅好像才终于想起世界上还有一个我。
于是她打来电话。
“晏礼，你在哪？”
不等我回答，酒吧喧闹的声音就先替我做出了回答。
江浅的声音顿了顿：“我现在来找你。”
她火急火燎地跑来，看到我面无表情地喝着酒，才松下一口气。
我心里觉得好笑，真的这么担心，为什么不早点追出来？
江浅抬头看着我，眼神有些闪躲。
“今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今安没几天了，他说死之前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和我办一个简易的结婚仪式，哪怕是假的也好。”
江浅的表情逐渐柔和下来，语气也愈发理直气壮。
“所以今天我才和他……那都是假的，你不用介意。他一个将死之人，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好吗？”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问：“陆今安最近怎么样？”
事实上，在得知他的病情之后，这些天我一直在江浅面前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这算是第一次开口提及。
她垂下眼眸，看不清表情。
“不太好。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给今安治疗，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我现在能做的只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就算最后真的……也能让他没有遗憾的离开。”
似乎意识到这话有点奇怪，她又补充了一句：
“晏礼，你别误会，之前你在国外不知道，我之前几年对陆今安很过分，我只是觉得需要补偿一下。”
这倒是实话。
我听发小他们说过，江浅之前对陆今安一直不假辞色。
我出国后没多久，江浅就认识了陆今安。
一见钟情加上日久生情。
江浅是个小太阳，不遗余力地播撒阳光给所有人。
陆今安对江浅的爱意蓬勃生长。
接下来的几年，不管江浅怎么冷脸以对出言嘲讽，陆今安始终保持着极致的热情和开朗。
最后江浅终于被打动。
但即便是恋爱的时候，也基本是陆今安单方面付出比较多，江浅只是一昧接受他的好。
“何况……他快要死了，你说呢？”
江浅的眼神满是哀伤和可怜。
这种活着的健康的人没办法和将死之人计较的感觉，显得我如此无力。
哪怕我爱她。
哪怕江浅是我的妻子。
哪怕我才是她合法的伴侣。
江浅握住我的手，我眼尖地看到她的戒指还是和陆今安相配的那一只。
而和我结婚的时候她满眼爱意地看着我给她戴上的那只戒指，早就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
“怎么了？”
“没事。”
你手上的戒指真难看。
我想。
6
我让秘书去调查了一些有关陆今安的事。
和我想象的差不多。
虽然家境贫困，但父母相爱，家庭氛围很好，从小到大性格阳光开朗，一直很受欢迎，朋友众多，喜欢他的人也很多。
生病之后他瞒着家人朋友，只告诉了江浅。
虽然常常打工兼职，但家境普通的他只靠自己不可能付得起癌症的全部医疗费用。
我想了想，匿名给他打了笔钱。
却被江浅发现。
她怒气冲冲地跑回家，狠狠把捆在一起的一沓一沓钱摔在我身上，眼神里满是埋怨。
我被砸得往旁边一偏。
“季晏礼，我都和你结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拿钱去羞辱他一个将死之人？”
我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我给陆今安匿名打钱这个举动到底错在哪里。
“江浅，当初是你求我和你结婚的。”
一点刺痛从心中蔓延开来，随即痛感渐渐加重。
江浅大步走到我面前，用力把我推到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季晏礼，你从小就有富裕的家庭，去国外念最好的学校，回国后就进了最好的公司。你人生优越，顺风顺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有什么好和陆今安计较的，我和他分了手，和你结了婚，你什么都不缺，可他什么都没有！甚至现在快要死了！”
我感觉到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我只能看见江浅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她怎么能这样说？
她明明最了解我经历了什么的。
我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可这个时候，江浅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陆今安的名字。
江浅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毫不犹豫地大步往外走去。
又留下我一个人。
我摸了摸在出血的伤口，只觉得一阵眩晕。
不重要的小伤。
不重要的小眩晕。
因为手上的伤口，我去买了个创口贴，顺便去了趟医院，做全身体检。
医生一脸严肃地告诉我。
“季先生，你要好好对你的身体，你精神疲惫，气血不足，而且也有很多小毛病，胃肩膀还有膝盖，你都得注意！”
“而且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思虑这么重，一定要多注意疏导，和女朋友多说一说嘛，分享总是可以使烦恼减半的。”
我沉默了一会。
和癌症比起来。
这些小伤小痛能算什么呢？
答应江浅结婚的时候，我的确带着一点私心。
难道我看不出她没有以前爱我吗？
怎么可能。
可我真的很想念那个在机场红着眼眶大喊着会一直等我回来的少女，这让我在无数个难熬的夜晚生出一点勇气，面对未知的明天。
7
我一边想着以前的事，一边拿着报告走出医院大门。
我没想到会碰到江浅。
她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报告，脸色冷得吓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心：“晏礼，你来医院干什么？”
“没事，体检而已。”
江浅现在没那么多心情关心我的情况，所以就算有些怀疑，但也没有追问。
“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陪你来的。”
“只是常规体检而已，这几天陆今安的病情不是不稳定吗？我不想打扰你。”
听到我提起陆今安，江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似乎是生气，似乎是愧疚，又似乎是吃醋。
我有些看不懂。
她没接我的话。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她对我的态度忽然变得很热情。
不仅每天缠着我，有了正常不过的夫妻生活，甚至每天都黏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去上班，下班的时候又来等我回家。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六岁她在我们班门口等我下课的时候。
那时我们之间，只有虔诚又炽热的爱意。
我贪恋这种熟悉的感觉，只希望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所以看到陆今安发来的消息，我心里下意识一紧。
没想到江浅居然很罕见地没有理会。
“不回吗？”我试探着问道。
江浅冷笑一声：“和我有关系吗？”
“想照顾他的人多得是，我算老几啊？”
我的心急速下沉。
江浅现在的样子我再熟悉不过，因为高中的时候每次她看到其他女生给我写的情书，她就是现在这幅模样。
很快，我就见到了这个让江浅燃烧熊熊妒火的女生。
她叫蓝婷，漂亮得张扬，雪白的皮肤衬得她的唇色更加红润，乌黑亮丽的头发垂到腰间。
她请求地看向我，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你能不能和江浅离婚？”
“今安每天每夜都在受癌症的折磨，但是你家境优越，不管有没有江浅，都可以高高在上地做你的少爷。”
“所以我拜托你，把今安喜欢的人还给他好不好？就让他在生命里最后的日子开开心心的，行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陆今安很可怜呢？
他家境温暖，父母健在，平安长大。
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和他交换的。
我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很多事情。
譬如我的父母在生下我之后就接连去世了。
譬如因为我可以得到很大一部分遗产而对我仇视不已的叔叔。
譬如这个叔叔是从小养我到大的人。
所以叔叔经常在我犯错误的时候把我关进小黑屋，一关就是两天两夜。
所以叔叔请来给我上课的家教老师是他的情人，总是对我进行不合理的体罚。
所以在要去读大学的时候，叔叔逼我娶比我大了整整十五岁的女人，也是他最近需要合作的商业合作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