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母亲湖在哭泣-(1)
经公安机关侦查,城安区的鳗鱼养殖项目被骗事件也基本查明。
那高飞并不是什么养鳗专家,他其实就是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无业游民。因在火车上与金明胜偶然相识,凭他的三寸不乱之舌赢得了金明胜的信任,便与金明胜签了二十万元的购买医疗设备的合同,并预付了5万元的货款,还称下一步要购买上千万元的设备。他本打算骗金明胜一些设备走人的,但从金明胜口中得知,沿海有人靠养鳗鱼发了财,便又到滨海进行了考察,并租借了金明胜的写字楼成立了海蜃实业公司,专门从事鳗鱼养殖技术项目的推广。
而海蜚则是通过金明胜认识高飞的,因此整个行骗过程海蜚和金明胜并不知情,就连海蜃实业公司的秘书谭花,也只是高飞从人才市场上用月薪5000元聘请的一位应届大学毕业生。春节前,高飞预付了她三个月的工资,给她布置了工作,让她休了春节长假继续来上班,春节后的工作均是高飞对她进行遥控指挥,高飞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怎么做就怎么做,让她怎么说她就怎么说,其他事情她则是一问三不知。后来公安人员经过侦查发现,高飞不仅骗了城安区800万元,还骗了山东某乡镇几百万元逃往了海外。
副市长的候选人确定之后,市人大常委会似乎对这两大事件不再那么重视了,只责成城安区向市委市政府作出书面检讨,向全市县级以上单位发了个通报,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省委决定五月初对延宁推荐的两位候选人进行正式考察。随着考察时间的临近,王学莲的心情越来越激动。这天回到父母家里陪父母吃了晚饭,就聊起了这次干部考察的事。见到女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王德积就给她泼了瓢冷水,提醒她说:“干部问题变数很多,你不要高兴早了,越是临近揭盖子的时候越是要小心。那个魏莎妮能够从一个护士长混到今天,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也得防着点。”
王学莲不以为然地说:“莎莎专门请我喝过茶,我觉得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明确地说,她这次纯粹是给我当陪衬的,并说如果不是李可和虞罂美在这个时候犯了点错误,恐怕连陪衬的资格也轮不到她。”
王德积说:“是呀,如果她两个不出点事,恐怕你也很难进入这一轮。所以,她俩就是你的前车之鉴。确定了候选人之后,魏莎妮还请你喝茶?”
王学莲说:“对呀,无非是想与我近乎。我看她目前的心思不在事业上,成天儿女情长的,耐不住寂寞想嫁人了。不过我感觉她可能还希望我和您到时候帮她说说话,她想在局长这个位置上还干几年,然后到人大或者政协去落实个待遇。”
王德积沉吟片刻,说:“她能这么想很明智,但愿这是她的真实想法,不然你赴的可就是鸿门宴了。”
王学莲笑笑说:“怎么会呢?她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量呀,跟我作对,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王德积说:“好了,她本人倒对你构不成多大威胁,我是担心你得意忘形,在关键时刻出纰漏。最近可是听到一些传言,说是七子湖的污染很严重,有人发现不少死鱼,我也感觉这湖水的水质臭气熏天大不如以前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关注过问一下,起码在考察组前来考察期间发现死鱼要立即把它捞起来。”
王学莲叹口气:“哎,怎么说呢?雄鹰实业的环评本来是过不了关的,但它是市里近几年引进的最大的重点项目,我能顶得住吗?反正苟书记给我表过态,到时出了问题,他们市委市政府给我挑担子。哦,爸爸,考察组是不是12号到延宁呀?”
王德积说:“是的,已经通知了,后天一早到。”
王学莲说:“那我从明天开始,让人每天清理湖面上的死鱼。把这段时间应付过去,至于怎么处理,就留给下一任局长去考虑吧。”
就在王学莲看望父亲的第二天晚上,夏江电视台的《社会关注》栏目在黄金时间突然暴出一条爆炸性新闻,对七子湖的污染问题进行了全面暴光。
除了湖面上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外,记者还对雄鹰实业公司的排污情况进了暗访。既采访了当地居民,又采访了雄鹰实业公司负责污水排放的工人,其中一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人还道出了公司污水排放的内幕。
原来,雄鹰实业公司为了追求利润的最大化,降低生产成本,连环保局给他们制定的土办法,他们也没有执行。只是将污水先排放到蓄水池里,环保监测的人来了,他们就处理一下,监测人员一走,那污水就在池子里过渡一下,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直接排放到七子湖里。当问及他们这么做环保监测这一关怎么过时,那位知情人说:“环保局的人来了搓一顿,给个红包或交点排污费就过去了。”
整个节目中,除了采访一些工人和居民外,还播出了一个提供线索的化名红豆的神秘人物的画外音,当然画外音是经过处理了的,没有人能听清那说话的是谁。这个神秘人物显然不是普通群众,他对环保政策和政府机关的工作套路十分熟悉,而且所揭露的问题一针见血,句句都击中要害。
节目播出几分钟后,省环保局的一把手和市委书记苟日新市长上官南就亲自给王学莲打来电话,问她怎么回事,让她明天务必向省局和市委市政府写出书面报告。她只得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寻求应对之策,并让办公室连夜起草报告,尽量找些客观原因,并重点在整改落实上做文章。由于省委考察组要来,她安排第二天分头行动,让一位副局长带着工程师到省局汇报;自己则负责向市委市政府作情况说明。
做完上述工作,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多了,她没有等到第二天就给苟日新打电话,要到将军楼向他作当面汇报。
她毫无顾忌地将车直接开到了那两株古桂的下面。开了车内顶灯,对着倒车镜整了整妆,接着,拿了手包跨下车随手将车门一带,匆匆向前迈出一步,就听见“嘶”地一声响,身体像是被人拽了一下似的弹了回来,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裙子差点被人扒了下去。原来,匆忙之间她的裙摆夹在车门里了!
待她重按遥控器打开车门借着车内灯光一看,发现右侧裙摆已经被撕开一道七八公分长的口子!这是刚从哥弟专卖店买来的一件春秋季节穿的咖啡色韩版长裙,被撕开一道口子让她的心情更糟。她这倒不是可惜了一件衣服,而是气恼这个口子会影响到自己的形象,她望了眼16幢二楼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又回头左右看了看裙摆,突然就产生了灵感。她从手包里取出指甲剪,在裙摆左边剪了一个小口,然后使劲一撕,就在这裙摆的左边又撕出一道七八公分长的口子来。站直身子,提了提裙摆,左右看了看,虽然两道口子都有些毛糙,可左右对称别有一番韵味,倒像是一种独特的设计。
王学莲改造完自己的裙子,抬头看到树上挂满了红绸带,再次想起关于桂树显灵的传言。走出几步,又回转身来双掌合十向两株古桂拜了拜,口中默念:“嫦娥啊嫦娥,保佑我心想事成吧!这次保佑我度过危机当上副市长之后,我一定来给你们烧几炷高香,我保证在你们周围修上不锈钢护栏,每年都派人来给你们做体检。”
她祈祷完,觉得这样许愿太空洞,想了想,就从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分别缠到两株桂树上的绸带里。口里还说:“今天没有准备,这是点意思,算是孝敬您们的一点香火费吧。”
做完这一切,她才宽心地来到16号楼,那门依然是为她虚掩着的。
自从那次偶然发现虞罂美独自进了将军楼,而苟日新又向她说谎之后,她就一直克制着自己再没有到这里来过。这次是事情紧急,再不允许她矜持了。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侧身进屋,并随手将门带上,径直来到二楼。
苟日新听到声音,走出书房将她搂进怀里,在她那双媚眼上吻了一下说:“这长时间不来看我,今天遇到难题了吧?”
王学莲强忍了妒意,在他怀里撒娇道:“少了我,还怕没人来看你这个风流种?”
苟日新感觉一阵倒胃,将她让了进去,给她递上一杯茶说:“你们搞清楚了没有,省台暴光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事先连一点信息也没得到呢?”
王学莲感觉到了苟日新的表情变化,心里有些后悔,却不表现出来,装着没事似的口气说:“我们也没听到一点消息,肯定是有人想整我。节目中那个化名红豆的人肯定是咱们市里的。”
苟日新说:“不用说,这次暴光肯定是冲着你来的,可是这件事让市里也很被动呀!这不是成心给市委市政府脸上抹黑吗?你分析过没有?哪几个人捅这事的可能性最大?”
王学莲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除了李可和虞罂美还有谁?这次没有被推荐上候选人对我怀恨在心,是她们自己没把握好出了问题,倒把账都算在我父女头上了。我甚至怀疑……”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苟日新说:“说下去呀,你怀疑什么?”
王学莲说:“我怀疑那个红豆就是你身边的兰国发。‘红豆生南国’,我想那红豆可能就是他兰国发用来掩人耳目的化名。在节目中图像和声音经过处理的那个人肯定就是他,他指出的那些个问题不是一般群众能说得到点子上去的。他不仅要害我,而且要让咱们市委市政府出丑。”
苟日新沉吟半响,说:“兰国发应该不敢,他这么做不是愚蠢至极吗?好了,现在暂且不管是谁举报的,关键是怎么善后的问题。”
王学莲说:“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在这个关键时候给我挑挑担子,省局也要我明天报送情况上去。市委能不能出面就说雄鹰环评的事是市委的决定,我们环保局是按照市委的决定行事的呢?”
苟日新断然拒绝道:“那怎么行!市委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决定呢!”
见苟日新要推卸责任,王学莲急了:“你不是说过雄鹰实业环评通过后,真要出了问题你要给我挑担子的吗?”
苟日新听到王学莲的话,心里就不高兴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话不能这么说,我可从来没说过,企业排放不达标就让你们通过环评,雄鹰实业的排放标准起码要达标你们才能予以通过呀。”
他见王学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缓了口气说:“不过你放心,该挑的担子我还是要为你挑的。不如这样,你们先责令雄鹰实业停产整顿,让他们关一段时间,等省委组织部考察完了再说。考察组的同志来了后,我再替你解释一下。但省局那边你可要做工作,不要再将事情扩大化了,电视毕竟一放而过,影响面有限。你们也可以请省电视台的记者来跟踪你们立即采取行动的全过程,知错就改,变被动为主动,就能将坏事变成好事,明白吗?”
王学莲心里稍微得到一丝宽慰,她说:“我明白,可是省台记者能来吗?”
苟日新说:“宣传部的那个副部长操良文跟省电视台几个部门主任关系很好,我明天让宣传部来落实这事,要为咱们市里挽回影响,让他们当成一项政治任务来抓。你们也主动点,该花的钱也要花。”
“好的,这事就靠你来给我摆平了。另外,在省委考察组面前你要为我好好做做工作哟!”王学莲边说边端起茶壶给苟日新续上水,就势坐到他的腿上。
苟日新的股骨就有种被压弯的感觉,幸好王学莲的臀部丰满圆实,他还勉强能够承
受。为了减轻股骨的压力,他伸手搂了她的腰将她揽进怀里,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该我做的工作已经做到位了,向省委推荐时就是将你作为第一候选人上报的。要不是突然冒出这件事来,我有把握将你推上去。”
王学莲就去舔了一下他的腮帮子,附着他的耳朵说:“你这次要是不把我推上去,我就去告你!”
苟日新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个激灵,随即镇定下来问:“告我什么?”
王学莲的手就调皮地抓向苟日新的下身,一语双关地说:“你可有‘把柄’在我手上……”
苟日新禁不住这诱惑,将她刚才的话全当是一种挑逗……
第二天一早,王学莲就来到办公室,她正准备按照苟日新的建议布置落实时,姜倩倩挺着日渐突出的肚子,慌慌张张地给她送来一份当天的《夏江晚报》。头版上以醒目的通栏标题《母亲湖在哭泣》,全文发表了七子湖污染事件及深层次原因的质问。最令她头痛的是,她让人清理湖面死鱼的动机也通过那些工人之口给揭露无遗,这篇文章的作者署名竟然就是那个红豆。《母亲湖在哭泣》这篇文章与前一晚上的《社会关注》节目如同两颗重磅炸弹,在全省掀起了一次强大的冲击波。
不等她的副局长出发,省局调查组和省委组织部的考察组就先后来到了延宁。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苟日新在省委考察组面前没再坚持举荐王学莲担任副市长,而是表态要严肃查处与七子湖污染事件有关的责任人。考察组考察意见形成一边倒,几乎所有参与谈话的人都推荐魏莎妮作为副市长人选。
而与此同时,延宁市委市政府对市环保局作出了集体诫免和通报批评的处理决定;对雄鹰实业公司作出了停产整顿和罚款300万元的处理。为此,海蜚多次找到苟日新,请求给予减轻处罚,都被苟日新断然回绝。
考察组回去不久,省委常委会就对延宁的副市长人选进行了研究,并很快向延宁市委下发了通知。市委又以书面形式给市人大常委会党组发了函,请市人大常委会按程序对魏莎妮进行任命。
就这样,在2006年6月10日召开的延宁市五届人大四次全会上,魏莎妮被增补为副市长,姜霞当选为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其实,省委常委会一研究,王学莲就从父亲的老关系那儿得到了信息,也了解到了当时苟日新的态度。这令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连续一个多星期只到办公室去打个照面,然后就钻进温泉山庄的总统套房里关掉手机睡闷觉。她想到自己对苟日新一片痴情,想到苟日新对她的承诺,几次打电话请他到山庄来谈一谈。而苟日新知道自己不但没能兑现对王学莲的承诺,而且在雄鹰实业的污染事件上不仅没有为她挑担子,而且还对她的班子作出了处理,虽然说这个处理也是保了她是象征性的,但终究让她脸上无光。他知道王学莲虚荣心极强,见面肯定会很尴尬,暂时不想与她见面,想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再说。所以对她的邀请有回避之意,言语间总是闪烁其词。
此时,王学莲对苟日新就由期望变失望,由失望变怨恨,由怨恨而产生报复心理,由想到要报复苟日新而想到更要报复那个线人。她决定最后找苟日新谈一次,谈得好万事大吉,谈不好让他后悔莫及。
由于没有一点胃口,晚上吃饭的时间她去室内游泳池泡了一个多小时,回到房间吃了个苹果,再看了会儿电视就到晚上八点多了,她才用房间座机给苟日新的书房里打了电话:“喂,苟书记吗?我王学莲啊,今天能接见我吗?”
苟日新看到是山庄的总机,便知道王学莲就在下面山庄里,她一定看到了自己房间有灯。因此,他不好说自己在外面。就说:“今天不方便,你大姐过来了呢,要不明天上午你到我办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