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智斗-(1)
李可拨通了余云的电话:“喂,余云,我李可啊。”
余云说:“啊,我正琢磨给那矿泉水做一个策划呢,怎么?有事吗?院长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可叹了口气说:“能不能不提这事呀?我烦!”
余云理解她的心情,道歉道:“对不起,我知道你难受。好吧,那就聊点别的?”
李可说:“不关你的事,应该是我的脾气变得暴躁了,我是真的不愿意老去想它。”
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想问你一件事呀,你那幅画送给谁了?”
余云茫然道:“你问的哪幅呀?”
李可说:“《四美图》,就是那所谓四大美女。”
“哦,那幅画呀,那次你看了画不一会儿,兰国发就领着那个搞房地产开发的杜浦买走了。”
李可不无调侃地说:“哦,你的画也能卖钱呀?”
余云不服气地说:“什么话!我的画就卖不出钱了?告诉你,那幅画可卖了一万呢。噫,你怎么突然想起它了?”
李可惊讶道:“一万?那你别摆棋摊了,专门画画去。我怎么突然想起它了?其中有一个美女图刚才还在我手边呢,有人要送给我。我问你,你那幅画不是装裱成一个长轴了吗?没有另外画单张的吧?”
余云不解地道:“在你手边?怎么会在你手边?是啊,我就画了那一幅。怎么了?”
李可说:“哦,那画肯定是被人化整为零重新裱过的,我看到的是你那画的四分之一《昭郡出塞》。”
余云就开玩笑道:“哦,那很好呀,山不转水转,水不转画转,它知道回家了。你就收起来呗,算我送给你的《蒙娜丽莎》。”
李可嗔道:“哈哈,你倒真会做人情,什么时候专门给我画一幅还差不多。杜浦没说他要那画做什么用吗?”
余云想了想,说:“听他们说话,好像是要送给谁吧,我管它做什么用呢!”
李可若有所思说:“哦,是这样,那这幅画现在的身价恐怕要翻好多番了,我可没敢收。再见,不影响你品茶了。”
余云说:“凡事顺其自然,不过该努力的也要努力,双规毕竟还没有进入司法程序,别太伤神,保重身体。再见。”
李可喉咙发哽,说不出多的话来:“谢谢!”
回顾自己的人生,她觉得只有余云这个朋友不带任何功利。两个人的交情就像在他的棋舍里品尝到的那一股清泉,平淡而回味久远。
她听进了黄金和余云的谏言,25号一上班她就来到耿清的办公室,将韩新民双规前向她说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向这位老领导作了汇报。耿清听后感叹道:“哎,钱这个东西呀,真是害人不浅!我早提醒过你,他管着药片,就必然成为那些药商的重点轰炸对象,没有一个警钟经常在耳边敲着,一般人是很难守住防线的。”
李可申辩道:“他不是在药品采购上犯的错误,是做手术时从医疗器械商那儿拿了点回扣。”
耿清一拍桌子,没好气地说:“什么?你说什么?二十几万元,你还说是一点回扣?你知道它相当于七一钢铁厂多少个家庭的年收入吗?你知不知道咱们延山县去年农民人均纯收入是多少?我告诉你,是2元人民币,他韩新民这两年轻轻松松拿的回扣相当于人家一百多人苦苦干一年啦,同志!”
李可也许是从心理上想为丈夫减轻一些罪责,不自觉地想用语言来淡化他的收受回扣行为。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妥,见耿清如此严厉地批评她,便急得要哭了,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我不应该这么说。”
耿清余怒未消:“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你自己首先在对待这个问题上的认识要跟上去,不要听人说医生收受回扣是什么普遍现象,是潜规则,就是普遍现象,它也是错误的,也是违纪的!”
看到李可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他从旁边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态度缓和了些说:“对韩新民执行双规是我同意的,我知道,他这二十几万是在医疗器械上拿的回扣,而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他只拿了这二十几万的回扣,那就是万幸。”
李可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她说了声:“这……应该不会吧?”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往下说了。
耿清说:“不会?他拿这些回扣你事前想到了?谁敢保证他分管的那一摊子没有问题?哎……”耿清恨铁不成钢,欲言又止。
李可无助地说:“耿书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对孩子说?他能回家过年吗?”
耿清似是下了决心才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有种感觉,当然我希望我的预感是错误的。我最近想要办的事总是不那么顺,你还记得你上次给我当说客的事吗?有些问题你不能只看表面现象,罗之控制那个金明胜之前,并没有与我通气,连我们纪委派到专班的丰露露事先也不知情。当然他们从办案角度这么做也没有错。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小韩在不是他分管的地方有问题,而在他分管的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反而没问题。对他双规就是要他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彻底地讲清所有问题。这必将让我们纪委投入更大精力,不管还有没有问题都得查,都得耗。所以你别指望他能回家与你们过个团圆年了。”
李可无奈地说:“那怎么办?我要找一下苟书记和上官市长吗?”
耿清想了想说:“上官市长那儿就没必要了,你找苟书记谈谈吧,我刚才到他办公室去谈了点别的事,他上午在家,听听他怎么说,看看他的态度也好。你也不用着急了,该抓的工作继续抓,该参加的活动参加,咱们还不兴搞株连,这一点你放心。如果小韩还有别的事,咱们谁也帮不了他,要是没有其他事就要好办些。”
李可下到六楼,来到苟日新办公室时,兰国发正在里面汇报工作。詹明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时也极不自然,他说:“
兰秘书长汇报半个多小时了,应该快完了,李局您稍坐一会。”
李可笑着接过水:“谢谢,没事,我等一会,你忙你的。”
果然不一会儿,兰国发就从书记办公室里兴奋地走了出来,看到李可愣了一下,马上表现出同情的神色与她握了握手:“李局呀,找书记汇报?”
李可毫不隐晦地说:“一点私事。”
兰国发反而觉得无趣,忙说:“哦,书记屋里刚好没人,你请!”便匆匆离去。
苟日新抬头见到李可的第一眼,不知道怎么突然闪出一个奇怪感觉“若要俏,一身孝”,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穿了一件白色的风衣,配着一条米色的围巾,蹬着一双米色的高筒靴,挂着一只米色的休闲包,加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隐藏不住的一丝忧郁,使她显得更加的俏丽动人,更加令人怜爱。
他不由得呯然心动,不自觉地站起身说道:“哦,李局,请坐!”
詹明跟着将李可的水送了进来:“李局,这是你的水。”
“谢谢!”李可见詹明带上门,就对苟日新说道:“苟书记,今天是私事找您,我想向你汇报一下我爱人韩新民的事情。”
苟日新听到爱人两字,心里冒出一种酸味,说:“哦,我知道一些,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你说,慢慢说,没事。”
李可就说她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发现,是看到丰露露打开他留下的邮箱之后才知道他收受了那么多的回扣,并将韩新民妹妹韩欣的病情和所需费用情况向他一一作了汇报。
苟日新听了后也感叹道:“哎,原来是这样,这就可以理解了嘛,当然我并不是说他收受回扣是对的,我是说他这个人还是很重视亲情的,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无情未必真豪杰,如果抛开法纪不谈,我还是很欣赏他这个人的。”
他不等李可提出任何要求,主动问道:“已经查明的他收的钱都退了吗?”
李可说:“退了,是我送到专案组去的。”
苟日新说:“退了就好,退了让他们再折腾几天,我听听他们的汇报,没什么事将人放出来。如果拿了回扣的都双规,那要是医院有一两百个吃回扣的呢?医院还不得关门啦!”
说着,他笑了笑又说道:“我说句可能偏激的话,现在纪委和的某些同志查案有瘾,听不得一点事,听到一点事就要立案,就要查。我始终认为,在当前经济转型时期,出现这样那样的一点问题是在所难免的,尤其是对待改革型想做事敢做事的干部,在工作中出现一些失误,甚至犯了一点错误,应该加以适当的保护,我认为,当前干部队伍中最大的腐败,是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尸禄型干部,而不是在改革中犯了一点小错误的同志。你比如说,一位企业老总两袖清风,可是他领导的企业年年亏损,你能说他是好干部吗?相反,要是另一个人当老总,吃吃喝喝一年创造利润上千万,他个人消费掉几十万,我宁可要后者,决不要前者!对新民同志这样的专家型人才更应该加以保护。当然,他如果像那个温建兵是个大贪,那还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苟书记的话听上去似乎句句在情在理,可又似乎不甚合法合纪,李可不知道是附和呢还辩解。
看到她的表情,苟日新又说:“当然,情理不能代替法纪,他们要严格按照法纪条文去一条一条地抠,是能够找到依据的,所以上次他们提出对新民同志执行双规时我是点了头的。不过你也不要着急,等他们告一段落,我再与耿清同志交换一下意见,看能不能从党纪政纪方面作个处理算了。有时间你也可以找耿书记谈谈。”他明知道李可肯定找过耿清,故意装糊涂。
李可这才插上一句话:“谢谢苟书记!”
“谢什么?保护干部也是我这个市委书记分内之事呀。我特别要提醒你,在这件事情上,千万不要背上什么包袱,他是他,你是你,就算他犯了罪,那也是他的事,与你无关。”
李可说:“你放心,苟书记。我会干好我的本职工作的。”
接着,苟日新又主动与李可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最后他开玩笑地说:“要说感谢,我还得感谢你呢!”
李可莫名地道:“感谢我?”
苟日新说:“对呀,上次你不仅给我带来了那么好的茶叶,还将我这个醉鬼扶上床了呀,不然我还不感冒呀!”
李可见他提到那晚的事,不觉俏脸一红:“我见你醉得厉害,摔倒在走廊上了,只好将你扶起来呀。那是应该的,您后来没事吧?”
“没事,我一觉睡到天亮。可是晚上的事我记得不太清了,又隐隐约约有点印象,我不会失态吧?”
李可避开他的目光,说:“没……没什么,你醉了还挺好玩的。”
“我这人有个致命的毛病。”苟日新说着故意作了个停顿,等待着李可的反应。
李可问:“什么毛病?”
苟日新认真地道:“我一醉,嘴巴就失去把门的了,平时心里想的,不管该说不该说的都爱说出来,我总有一天会毁在这个毛病上的。”
李可虽然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但听了还是禁不住心生欢喜,感觉到胸口里有一只小鹿在突突地跳。但她脑海里也突然迸发出一个狡黠的灵感,说道:“是吗?像您这个层次的领导也会得这种低级的毛病?要知道您那天真的对我说了一句让我印象很深的话哟,那也是真话?我还以为您是开玩笑的呢。”
苟日新以为李可在顺杆爬了,就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是真话了,我酒醉之后说的话句句是真,绝不会说假的,我对你说过什么了?”
李可狡黠地一笑道:“您说您要力举我当上副市长,您这是真话吗?”
苟日新这才意识到绝对不能将面前的这个女人等同于那三个女人,她此时搬出这句话,让他无法再闪烁其词,反正自己表了态,也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不论今后结果如何,
都能找到解释的理由。因此,他非常肯定地说:“当然是真话了,我那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你无论是从品德还是从能力,抑或从政绩,放眼延宁,在年轻部中有谁能与你抗衡呢?”
尽管李可在政界算不上老手,但基本理性她还是有的,可是她还是为苟日新的真诚所打动。她感激地说:“谢谢,谢谢苟书记,您对我有这样的评价我已经很满足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拼命干好我的工作的,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和培养!今天占用你太多时间了,您忙,我走了。”
延宁市各界人士迎春团拜会在温泉山庄隆重举行。团拜会由市长上官南主持。会议的第一项议程,是为本年度全市“十大投资商”颁奖。
排在年度“十大投资商”之首的是雄鹰实业公司的海蜚,他晃动着那个宽大厚实的躯体,艰难地爬上三级台阶来到舞台中央,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
第二位是与城安区合作投资鳗鱼养殖项目的滨海海蜃实业有限公司的高飞,由于他回滨海采购鱼苗和养殖设备去了,代表他来参加会议的是他的秘书谭花。谭花站在海蜚身边,就像插在小山旁的一株翠柳。
等十大宽窄不等高低不齐的投资商在台上排好后,十位整齐划一着紫色旗袍的礼仪小姐给他们佩上贴着“十大投资商”的金字授带,九个人都很顺利地从头上穿戴下去,只有海蜚的头和肩没法通过,礼仪小姐急中生智,拔下扣针,将授带打开,从左肩绕到右腋,总算勉强扣了上去,可是所有人的授带都是斜挂着的,只有他身上的授带接近横向地在那儿捆扎着,显得幽默而滑稽。
接着,又有十位礼仪小姐棒上“十大投资商”的铜牌和印着“二十万元”字样的放大的支票。然后是在家的市委常委和人大政府政协的领导上台,给每个投资商递上一块牌子和一张支票。支票到手后,上官南请颁奖领导和投资商归坐,让“十大投资商”代表谭花发表获奖感言。谭花操着标准的普通话,激情四射地进行了演讲,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领导的心坎上,自然赢得了阵阵热烈的掌声。
最后,市委书记苟日新代表延宁四大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新春贺词,掌声更是高过一浪。接着,上官南作了简短的小结,就将主持权交给市电视台的两位专业综艺节目主持人,由他们主持的联欢晚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第一个极富地方特色的《排子锣》表演的同时,山庄服务员开始奉上丰盛的菜肴和高档的酒水。节目演出过程中,苟日新率四大家主要领导来到各个餐桌前向大家敬了酒,然后自由畅饮。
专业艺术团队演出了两三个节目后,主持人邀请市长上官南与王学莲合唱一曲黄梅戏《天仙配》,使晚会气氛活跃了起来。间隔一两个节目,又将市人大常委会常务副主任和市政协主席分别拉上台表演了节目。刚刚丢掉拐杖的王德积与一位年轻女演员合唱的《刘海砍樵》将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当主持人报出“下一个节目,请市劳动保障局局长李可给大家表演琵琶独奏”时,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因为在坐的每个人都知道她老公被双规了,这沉默包含有同情有疑问,也有等着看她怎么表演的成分。
随着灯光由暗逐渐转明,舞台背景上白雪飘飘,这时传来画外音:“在这个喜庆之夜,本来应该给大家献上一曲欢快的节目,可是我弹得较为熟练的琵琶曲中只有《十面埋伏》,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好心情,更为了不占用太多的时间,我跳过前面五章,从第六章《埋伏》开始依次演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项王败阵》《乌江自刎》《众军奏凯》《诸将争功》《得胜回营》。希望大家喜欢!”
随着伴奏声响起,舞台一侧亮起追光灯,一个身穿红色斗篷怀抱琵琶的古代美女随着追光灯的移动缓步进入前台,来到舞台美工设计的一块岩石前款款而坐。只见她玉指展动,顿时琵琶声骤起,琴声很快将人们带入到楚汉之间那场决战的场景之中。眼前仿佛看到伏兵重重,楚军被围得水泄不通,然后是一场小规模的作战,接着是一场大规模的惨烈战争:人仰马嘶声兵刃相击声马啼声呐喊声,惊心动魄,让人振奋。一会儿,人们似乎听到了箫声,隐约透出四面楚歌,眼前像是看到了项羽兵败,引剑自刎,刘邦的队伍凯旋归来,音乐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