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司正阳微微一怔，随即大为赞同，啧啧道：“陆大人不过为官一年多天气，这等真知灼见，实在令我佩服。”

　　 陆相如笑哈哈道：“岂敢岂敢，说到读书人和女人，尤其后者，钦差大人才是此道行家。”

　　 约莫是提到了钦差大人，司正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陆相如看在眼里，微叹道：“钦差大人宅心仁厚，不是你看到的，想到的那样，否则也不会让你留在身边，日后你自会明白。”

　　 司正阳苦涩道：“陆大人小瞧了在下，在下岂是公私不分，事理不明的人？不过就连陆大人都这么评价钦差大人，看来那小梁大人多半真能看透人心了。”

　　 陆相如笑了笑，不以为意，捡起地上老跛子留下的手册，翻阅了几下，说道：“他要是真能看透人心，怎会将我这一介草莽与钦差大人并列？这小子滑头的很，这也是梁家会读书也会赚钱牟利的家风所在，你不知道吧，前两天这小子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想坐我的位子！”

　　 司正阳哈哈捧腹大笑，陆相如长吁叹道：“我这个大理寺卿啊，真是名存实亡了。整座大理寺里，哪个尊重我？还不如王大人呢，所以啊，梁岁言想坐这个位子的真正阻力可不是我，因此我才能落个好名声，算的上不幸中的万幸了。哈哈。”

　　 陆相如很快翻阅完所有的书籍，像是百无聊赖的放下最后一本，继续道：“我也有差事在身，悄摸地回来是刚好听到钦差大人给司大人布置的这差事，也预料的到司大人此刻孤掌难鸣的尴尬处境，说实话我也不一定有用，大理寺的读书人都这股子心气，你在京为官想必早有耳闻，这么一大片废墟你一个人做不到，我试着帮你求求王大人，事先说好，如果有用，不必感谢我，如果没用，也请司大人不要怪罪。”

　　 司正阳心里一暖，弯腰拱手道：“陆大人有此番心意，在下就已经感激不尽，怎敢怪罪？”

　　 陆相如哈哈笑了一声，“逗你的，保管有用。”

　　 陆相如转身离开。

　　 司正阳心中关于钦差大人的阴霾一扫而光，竟是心里有些开始生出些好奇来，天生就爱钻牛角尖的他，真想知道那位年轻钦差，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陆相如并没有去找大理寺少卿王璞瑞，而是简单吩咐了一句下人，大理寺内打杂的人也不少，使唤不动官员，还使唤不动下人？

　　 这位大理寺卿出了大理寺，脸色有些低沉，说实话，陈乙让司正阳留在身边，这岂不是变相的把他支开了吗？

　　 陆相如仰头看着阴翳天空，自己心里也有些阴翳了。

　　 京城城南是普贤寺，再往南数十里，才是柳山大营。

　　 一个身穿富贵紫色貂裘的灵动女子突然出现在寺外，身边跟着一条足有她半人之高的大黑狗。

　　 女子轻叩寺门，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僧人手提扫帚，开门迎客，却只是看了一眼女子，就轻声感叹道：“施主，可是求前程？”

　　 女子眨巴眼睛，好奇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僧人双手合十道：“至亲丧命，姑娘孑然一身出现在佛寺，不是茫茫然前程未卜，又是什么呢？”

　　 “老和尚，找打！”

　　 “汪汪汪！！”

　　 一脚跺塌了独木桥的陈乙，看见了一幅此生难忘的玄奇瑰丽之景象。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千年江湖，有那么多不惜性命，前赴后继的攀登武道参商意的原因了。

　　 那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神秘星空。

　　 两颗星辰尤为耀眼，可始终不相见。

　　 然而，就恰恰是这两颗星辰的旋转，带动了周天万物的生灭。

　　 天地寂静。

　　 从那个废土星球重生到这个世界的他，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星空的深邃而伟大！

　　 远处一片星云忽灭，又有一片星云重生。

　　 陈乙毫无半点体会这参商意武道境界的心思，却一颗心难以平静的几欲跳出胸膛，他看了那么多年的书，不就是为了这片星空吗？

　　 难道回家的路，就隐藏在武道境界之中？

　　 两个世界的关联，两种文明的关联。

　　 人生不想见，动如参与商。

　　 而远在千里之外，以神人掌观山河的秘术神通观察陈乙和老瞎子的老道士和六目菩萨两人，在陈乙跺塌那座独木桥之后，神通就骤然消失，这之后，无论老道士再如何施展，都看不见陈乙了。

　　 老道士眼眸微眯，似乎发现了什么，确认了什么，又好像为了什么而欣慰着。

　　 六目菩萨也运转神通，她本就是此界的守护天幕，坐镇之人，也就是这一界真正的神灵。

　　 然而奇怪的是，她无论如何，试遍了所有的方法，都察觉不到陈乙的意识所在。

　　 就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只剩下这一具肉体。

　　 老瞎子满头白发，气若游丝，但是满脸微笑。

　　 这一刻，他想起了他的少年，他的师父。

　　 他的江湖浮萍，他的生生死死，他的爱恨情仇。

　　 江湖武评天榜上，最早是有一位瞎子女魔头，位列第十三。

　　 起初没人知道为什么这女子见人就杀，杀人之前会问一个问题：师父和徒弟就不能相爱吗？只要回答是不能，立刻便杀！可后来也还是没人知道那女魔头为什么，突然之间眼睛就好了，而且性情大变，开始行侠仗义，游走江湖里最微末的世道之中，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那是老瞎子的师父，也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

　　 以眼换心。

　　 说好的一个十三，一个十四。

　　 一生一世。

　　 这一生，也算轰轰烈烈过。

　　 意识飘散于无尽星空之中的陈乙，突然心神一紧，竟是一口血喷出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老瞎子已经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