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陈竟一听,先是心道:“什么眠?”继而用他所剩无多的中学成语知识一回味,才算领会了,登时心道:“妈的,这‘洋鬼子’的中国话说得怎么比我还有文化了?!”且看来费德勒学会的不仅仅是中国话,更有中国人之传统人情,话已说至此,难道他还能强说不留?
陈竟忍耐道:“那那你就留下吧。西贡不太平,这三更半夜的,我也不好叫你再独自开车回去……不过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就不必了,我去叫人给你拾掇客房,你早早歇着,我也早早歇着,怎么样?”
费德勒微微有些朦胧地笑道:“那感谢陈兄肯叫我留宿了。”
水声淋漓,听得陈竟更是好似招了火蚁,烧得通身皮焦肉焦。只要再走数步,他便可以去窗边吸一口新鲜空气,可两只脚偏偏叫小鬼拖住了似的,既不愿走,也不愿留,只好倚在盥洗室的西洋彩窗边一支支地抽烟。
说来也是奇也怪哉,先前他与费德勒赤条条地逢场作戏,他不烧心,如今好歹是拖住局势了,与费德勒“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却这样烧心但绝不是因为他喜好与人逢场作戏,可既不是喜好,那是因为什么?
陈竟竟还不合时宜地想起克拉肯,克拉肯也曾洗了澡,湿淋淋地与他谈工作。但这实在是好笑:他怎么会在“进化号”追忆费德勒,却在西贡追忆克拉肯呢?
陈竟心中烦闷,不胜其扰,痛快吸了口烟,忽然去敲敲盥洗室门道:“费德勒?听得到吗?”
水声微微停歇。“陈兄,怎么了?”
陈竟不自觉把头靠近,声音降低,问道:“大家开诚布公地说实话,老二,你觉得站在人的立场上,人鱼好不好抓?如果海上来了一伙人要捉人鱼,那人鱼逃命的几率大不大?”
“陈兄,这要看情况而论。同样是捉人鱼,不同的人不同的船,成功的几率便不一样。同样是逃出围捕,不同的人鱼,几率也是不一样的。”
费德勒现今一口一个“陈兄”,听得陈竟这心里头是搔痒似的,好不舒坦。陈竟道:“不同的人不同的船,这个是当然,不过你说的不同的人鱼……是指什么?是指你们人鱼里头,也分老的少的病的残的?”这一疑惑久已有之,不过今日陈竟始问道:“老二,我不是夸你,你看着……真是像模像样的洋鬼子。如果这海里头的人鱼都像你这样上岸,哪里还会有这样谁都想来掺一脚谁都想来吃一口的杀身之祸?”
但听费德勒笑道:“洋鬼子?陈兄,你确乎不是夸我。”继而他道:“我所说的‘不同的人鱼’,并非指老的少的病的残的,而是你可以理解为‘不同的种族’。说来话长,还是要从人鱼的历史说起,若是今夜陈兄有心与我秉烛夜谈,那我便好好地与陈兄说一说。”
“……”陈竟险叫费德勒数声“陈兄”把志气叫去爪哇国去,当即定了定神,也与费德勒称兄道弟道:“我看是贤弟说话太审慎,不肯说我们俗人的俗话什么说来话长,我看十分浅显易通嘛!贤弟是说人鱼分两个种族,一种是海里游的,一种是海陆两栖的,对不对?”